簡單的幾句話看的李孟熱血沸騰,他現在也算是大明的武官,想象那洪承疇以一文官,麾下總兵,參将領兵千萬的大将都是聽其驅使,這是何等的氣概,若能如此,這輩子也算是沒有白活。
說起來這洪承疇也是李孟少數知道的幾個人物之一,現代的影視劇中凡說滿清初期,必說大玉兒勸降洪承疇這一戲碼,或者是寫的形象高大,或者是寫的暧昧無比,大都是洪承疇爲大清統一和民族融合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可在這時候通過邸報和文人們的偶然議論中,這位洪督師的評價卻是極高,貌似大家都以爲若無他,真是無人可平陝賊爲亂,而且對于誰去對付滿清,對于洪承疇出馬的呼聲也是極高。
這算不算是曆史的真相,李孟琢磨自己要是回去講這些在邸報上看來的東西,不知道能不能上百家講壇,不知道能不能被人扇耳光……
李孟正在這邊神遊天外,冷不防那女孩閃了進來,也沒有什麽禮貌,直接拿起一張邸報就看,李孟眉頭皺起,剛要呵斥,就聽到周竹君驚訝的喊了出來:
“呀,吳宗達緻仕了?”
這個人名李孟甚至都不知道是誰,這女孩居然看得懂邸報,而且聽這語氣,好像是頗爲熟悉,看到李孟的注意力,周竹君吐了吐舌頭。嬌笑着解釋說道:
“這人很有意思,我聽我家……聽人說過,這吳宗達是首輔溫體仁的門下犬。萬事都是溫體仁做主。很猥瑣的一人,一點沒有閣臣的風骨,當時聽人說的有意思,我就記住了,門下犬,那不是看門狗,嘻嘻……”
女孩說地很有意思,聲音也是清脆悅耳。李孟緩緩擡起頭,臉上卻是一點笑意也無,“吳宗達,溫體仁,閣臣”這些名詞女孩用輕松的語氣說出來,可她說的是大明朝廷最高層地幾個人。
周竹君被自己地所說的話逗笑了,正在那裏前仰後合笑個不停,過了會才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李孟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女孩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裏惹人注意了,很驚訝的看看是不是衣服髒了之類的。
李孟還是把注意力轉回了邸報之上,心裏卻打定主意,等會要專門打聽下河南巡撫和布政使到底姓什麽。是不是姓周。
午飯的時候,李孟特意單獨去問問孟恩兄弟,河南巡撫玄默,布政使姓張,河南本省還真是沒有什麽高官姓周。
女孩看來意識到上午自己說邸報的行爲有些不合适了。可應對的手段也頗爲地有趣。她反倒是跟在李孟的身邊,想要看看李孟的反應如何。李孟來這個時代這麽多年。又有現代的生活經驗打底,城府和冷靜已經是足夠,自然不會讓女孩看出來什麽,隻是一切如常。
雖說明代的風氣開放,但如這女孩這般大膽的卻也少見,就這樣糾纏在一個男人身邊,也不怕出事。
好在也确實是不會出什麽事情,女孩明顯把對船隻和河岸兩邊的注意力轉移到了李孟身上,她對李孟那種類似苦行僧的生活方式,還有鹽丁地操練和作息都極爲的感興趣,也跟着模仿了一會,很快就是叫苦不疊的退下來。
對李孟來說,有這麽個尾巴雖說麻煩些,不過倒也有解悶的功效,總歸是個可愛的女孩子,下面那些鹽丁船夫地眼神則是不同,看着李孟都是頗爲敬佩,心想李二郎居然這麽大的本事,幾天就把女孩收拾的服服帖帖。
河上行船因爲有了這個女孩而變的并不是那麽枯燥,幾天後,沒有耽擱什麽的船隊在虎牢關一帶入洛水,然後直下洛陽。
根據帶路地孟家兄弟說道,濟甯州地私鹽最後也就是到洛陽了,李孟所說的陝西青鹽地門路還需要在洛陽城的老關系那邊繼續打聽。
上岸之前,有所提防的李孟特意派鹽丁先做小船上岸打聽下,待到回報的消息說是岸上平靜,完全看不出什麽不對的地方,這才是把船靠岸,衆人上岸。洛陽乃是天下間有數的大城,許多朝代都是把都城放在這裏,而今是和崇祯皇帝最親近的一名藩王福王的定藩于此,也大加建設。
李孟在開封的時候,已經是被開封城震撼了一次,誰想到來到洛陽城下,才知道自己震撼的有些早了,鹽丁們自然也是感歎一番,可那女孩雙眼就好像是發出光來,滿臉的好奇和興奮,就差歡呼雀躍了。
本來李孟還提防這女孩在洛陽城搞些事情,可看到她的表情,那分明是跟着大人出去旅遊的孩子模樣,哭笑不得的警告了幾句,警告的内容卻是不要亂跑亂動,免得和大隊走失,女孩興緻勃勃的到處亂看,有一搭沒一搭的答應。
若說開封城是繁華,那麽洛陽完全給人一種奢靡的感受了,進城之後走在街道上,你完全意識不到城外已然是人間地獄。
這樣的紙醉金迷才是所謂末世的繁華,和身邊到處亂看,一副兩隻眼睛不夠用的女孩想比,李孟心中的急切感愈發的嚴重起來,遊覽開封城那時候的心情已經是沒有了,隻是要抓緊把正事辦完。
李孟這邊着急,孟恩和他的幾個兄弟也自然是知道,和開封一樣,在洛陽的渡口邊上客棧安頓下來,由孟恩領路帶着進城去辦事。
本來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帶着女孩,可這周竹君委實是鬧得利害,李孟索性是帶在身邊放心,聽說李孟要帶她進城,女孩自然是激動非常。
孟恩他們領着李孟要去的地方,卻是在洛陽城最大的最繁華的街道上,一座頗爲氣派的店鋪門前,這店鋪的格局李孟倒是眼熟,分明是鹽棧鹽店的樣式,門口站着兩名夥計,照理說,這夥計也是不同凡響,按理說即便是鹽店派頭大,可門口的夥計也都是總要熱情迎客,不過即便是李孟一行人出現在這店鋪的門口,夥計們依舊是那副把鼻孔都翹到天上的牛氣樣,理都不理。。
“這店鋪怎麽沒有招牌啊?”
發問的是跟在後面的周竹君,孟恩則是小聲陪笑着和李孟說道:
“李大人請稍候,小的去聯絡一下。”
看着孟恩快步走到那幾個夥計面前,小聲的說了幾句,塞過去幾塊銀子,這才看到這鹽棧的夥計臉上有了點笑容,其中一個轉身進了店裏。
孟恩去打交道,他的一名堂兄弟跟李孟低聲的解釋,一聽還真是吓了一跳,這家鹽棧居然是福王千歲的産業,福王算起來是崇祯的叔叔,最受萬曆皇帝喜歡的兒子,當初被封藩王的時候,就因爲萬曆皇帝要封的田地太多,搞得内閣去據理力争,這才是減下來數目,可那數目已經是需要到河南之外的省份去劃地了。
崇祯皇帝登基的時候,在宮内戰戰兢兢,飯和水都是由住在王府的妃子親自送進來,生怕被人加害,在這如履薄冰的時候,福王派來了幾十名護兵,護衛皇帝的人身安全,這真是雪中送炭。
萬曆最喜歡的兒子,又和當今崇祯皇帝有這樣的關系,福王赫然是天下親藩中地位最高的一個,福王在民間是沒有一點好名聲的,貪财吝啬,本來那将近兩百萬畝的封田出産已然是豐厚無比,可福王還是覺得不滿足,在各處開設店鋪生意,公然牟利。
鹽鐵都是國家專營,可這福王卻堂而皇之的在洛陽城和河南府(河南省河南府,府城就是洛陽城)各處開設鹽店,買賣鹽貨,這其實就是光明正大的賣私鹽,雖說河南巡檢也是兇惡,但誰敢得罪福王,所以這鹽店無人敢管,大發其财。
因爲洛水,黃河和運河相連,所以福王的鹽店一般都是用淮鹽買賣,不過淮鹽即便是官鹽私賣,兩淮鹽商也是有自己的記錄,很多事情頗爲不方便,比如說在陝晉豫交界之處賣鹽,那邊賣鹽的可不光是百姓,各路亂軍也是要吃鹽的。
這才是讓文如商行抓住了機會,趁機把從前都打不開銷路的山東鹽販賣過來,孟恩的兄弟在那裏說,自然也沒有什麽避諱身邊的周竹君的意思,女孩睜大眼睛,聚精會神的在那裏聽着。
福王是大明的親藩,應該是大明天下最鐵杆的擁護者,可爲了發财,居然是和亂民亂軍做生意,所謂利欲熏心,這就是最佳的寫照。
那邊說完,還沒有等李孟發表意見,邊上的女孩撇撇嘴,不屑的說道:
“都有那麽多莊田了,還幹這種沒品的勾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