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販運私鹽的時候都多少發了點小财,買了點好吃的和布匹之類的東西,全家這才是聚在一起高高興興的享受這難得的快樂時光,當天晚上李孟的晚飯是在趙能家裏吃的,老太太一向是把他當作大半個兒子看待,看着趙能拿過來的點心,覺得自己當年這麽多年沒有白養,也是感動不已。到了晚上就讓趙能過去叫李孟一起過來吃飯。
本來以爲趙能買了幾斤肉,今晚老太太也許會做點紅燒肉之類的重油葷腥改善一下,誰想到趙能的母親也就是把買來的肥肉熬了豬油,用油渣和青菜炒了下,然後拿出家裏存着的摻合面下的面條,所謂摻合面就是白面和其他糧食摻和在一起,這味道可就差不少。
好在是海邊的人家魚蝦多少還是有點,拿這個做澆頭還是很鮮美的,李孟現在就是想吃肉,可這卻和肉沒有什麽關系,但看着老太太滿臉高興,趙能那副垂涎欲滴的模樣,就明白這頓對他來說可能有些寒酸的飯菜對于這戶人家到底意味着什麽。
不過開吃之後,肚子裏沒有太多油水,清苦一個多月的李孟也覺得這面條和湯水确實是香甜無比,真是好吃。
吃完飯之後,老太太自去收拾,李孟想要去幫忙,還被趙能的母親一頓訓斥,說什麽:
“這些活也是男人做的嗎?”
李孟走出屋子準備回家,身後的趙能卻追上來,遲疑着開口說道:
“李孟,販私鹽的風險太大,這幾天我都是在害怕,萬一出了事情,我娘到底誰來養活,實在是沒膽子……”
這話說的李孟一愣,轉頭去看,趙能猶豫了下,撓撓頭,又是說道:
“最近風頭太緊,咱們還是閉閉,我倒是真想多賺些,我娘這麽多年,就連豬油也沒有吃得幾回,可我也怕。”
李孟看出來趙能的猶豫,心想這等老實巴交的軍戶百姓頭一次販運私鹽就見到死了七條人命,要是能泰然處之,那就奇怪了。何況買賣完畢之後,薛家千戶所的這個村子就被牟巡檢查抄了一遍,确實是讓人心驚膽戰。
把煮海熬出來的鹽賣給逢猛鎮的鹽商,目前看來确實是身邊最容易賺錢的法子,李孟自己手中雖然有筆款子,但是貿然拿出來的話太紮眼,會爲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而且李孟最想的是讓自己身邊的人都過上好日子,目前唯一可以倚靠的方法,就是買賣私鹽。而且這個生意隻能是大家一起來做,光憑個人是不行的,趙能在村子裏面的年輕人很有威信,他有些退縮,實在是麻煩。
不過沒關系,慢慢說服就是,誰也不會和錢還有好日子過得去。
李孟剛要走進自己家院門,卻看到不遠處的路口那裏有人影一閃,天色還不算太黑,李孟能看清那兩個人正是陳六和王海,兩個人神色有些鬼祟,陳六子還尴尬的沖他笑了下,王海這個年紀最小的,則是一直低着頭。
薛家千戶所這些年輕人裏面,陳六子算是性格最陰沉,同時也是最有頭腦的一個,趙能的擔心他也想到了,他也是懷疑李孟離開村子是不是縣城告密,所以過來看看,來了後才知道李孟已經是回來整整大半天了,這才是放下心思。
李孟發現自己在這個時代有個優勢,這個優勢不是他的軍事技能和身體素質,那些刺殺格鬥的本領雖然是有用,可在這個時代來說,不能稱得上是絕對優勢,自己所擁有的是那種考慮事情的方式和方法,這些思考方法和切入點,就是他在這個時代的立身憑借,比如說在膠州城中的這次殺人。
次日的中午,才安靜下來的薛家千戶所又是熱鬧起來,原來是前幾天被擄走的兩位女人回來了。
她們也給這個閉塞的千戶所帶來了膠州城中的消息,鹽政巡檢牟老虎,牟閻王被人殺死在卧房中,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知州衙門草草定了個“謀财害命”理由,那兩個女人都是莊戶人家,沒有見過什麽市面。也說不太明白,但是膠州城也沒有關閉城門,也沒有什麽衙役上街巡查。
知州衙門的捕快來到牟巡檢的家中也是草草的檢查了一遍,牟巡檢本就是個鹽販子出身,沒有什麽家人,老婆和小老婆把家産分掉各走各路,仆人都是遣散,這擄來的兩個女人誰也不會關心,直接就給放回來了。
一聽這個消息,凡是被牟巡檢禍害過的軍戶人家都是高呼報應,誰家去鹽場運鹽的時候沒有被敲詐過,被擄走的家人回來的人家興高采烈,其餘的人也都是高興無比,陳六子更是去他爹的墳上燒紙,大哭了一場。
千戶所裏面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很高興和激動,那天去參與販鹽的十一個人,大多也都是知道李孟不在千戶所了一天半的功夫。
然後那邊膠州城就傳來了牟巡檢被人半夜殺死的消息,如果是從前這些人也會高呼老天有眼,不知道是那位替天行道的好漢做了這件事,但是見過李孟在小路上手持扁擔殺死打倒了四名鹽丁之後,實在是讓人不由得不聯想。
這一天,李孟在他哪間破房子裏整理,挖了個小坑,把那些金銀埋進去,這也是唯一能想到的保存方法。
令他有些奇怪的是,趙能這一天也沒有來找他過去吃飯,李孟在中午去海邊準備摸點魚蝦貝類準備做飯的,結果半路遇上陳六,遇見王海,還有幾個一同販鹽的同伴,李孟還準備笑着打招呼的時候,這些人都是扭頭急匆匆的就走,好像是故意在躲着他。
李孟雖然納悶,可也不太當回事,誰家沒有難念的經,自己從膠州城帶回來的東西,還有将來的一些事情,都是要好好想想。
這樣大家都閃着他的情況直到第三天早晨,李孟大口咽下去作爲早飯的菜粥之後,聽到外面有人喊:
“李大哥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