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路做生意的人都是彙聚在此,或者是互通有無,或者半路歇腳,總的來說,也算是有小小的繁華景象。
距離這個鎮子還有二裏路的時候,李孟一行人從小路走了出來,上了大道,這時候能看到人可就多了不少,這時候,李孟他們才想到,若是在這大道上遇見官差或者緝查私鹽的鹽丁怎麽辦。
正慌張的時候,站在路邊的一名小夥子笑着迎了上來,開口說道:
“幾位客官是不是要賣鹽,是賣給王家還是賣給林家,看各位的樣子,想必是第一次來這裏,不如小弟帶路如何。”
李孟還不知道怎麽回事,趙能卻在邊上了松了一口氣說道:
“原來是收鹽的中人,這逢猛鎮應該是沒人查了。”
趙能前幾年曾經是被征發出去修城,也算是見過些市面,他跟衆人解釋說道,行銷私鹽的鹽商在各處收鹽的時候,很多産私鹽的都想把鹽賣給他們,可這畢竟是有風險的勾當,誰也不敢吆喝着來。
索性是雇傭些聰明伶俐的人各處行走守望,要是有人要賣鹽,就上前領路搭話,賺點小錢,聽到這裏,李孟明白了過來,這不就是中介嗎,賺的就是中介費,有這個就方便了,當下開口說道:
“兄弟,你要多少辛苦錢。”
那小夥子一愣,心想這位也太直接了,這些做私鹽中人的一般都是在買賣完成之後收錢,而且還不能明要,要說“請賞幾文糊口錢”,客人要是蠻橫不給,也隻能是認了。誰想這位直接開口問,不過看着李孟雖然瘦削,可是身材高大,而且身上有些讓人害怕的氣質,也不敢多說,隻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不敢隐瞞客官,十文錢……”
看着李孟猶豫沒有說話,這小夥子咬咬牙,又是說道:
“客官若是覺得多,七文錢也可。”
誰想到李孟在懷裏一摸,一下子拿出來一串錢,将近五十文,直接丢在了那小夥子手裏面,笑着開口說道:
“我們第一次來,想要賣的價錢高點,要是價錢滿意,我再給你加錢。”
這小夥子做中人還從來沒有看到這麽大方的客人,手中将近五十文錢,而且說是等下還要加錢,這小夥子的熱情頓時是高漲了起來,笑容也是變得真誠了不少,拍着胸脯說道:
“幾位客官放心,我侯山在逢猛鎮也是有名号的,肯定讓這鹽買個好價錢!”
說話間,朝着李孟的車子湊過來,笑着說道:
“打開鹽包看看貨色,才好去說合價錢。”
笑嘻嘻的就要去開鹽包,一湊近卻看見鹽包下面壓着的腰刀,私鹽販子和鹽枭都是亡命徒,有兵刃并不稀奇,可這十二個人小私鹽販子,卻也有這麽好的兵器,就顯得很不尋常了,不過想想李孟答應的條件,心裏面還是熱火起來。
一打開鹽包,侯山伸手翻檢幾下,顯得很是疑惑,把草袋子的口打開大些,又是朝裏面掏了把,放在手裏細看,這時候,軍戶們都是把東西放下,圍了過來,心想莫不是有什麽問題。
“客官爺,你們的鹽都是這成色嗎?”
李孟有些摸不到頭腦,伸頭看看,鹽粒沒有什麽異常的模樣,跟着點點頭,不過那中人侯山的下句話,讓他差點跌個跟頭:
“客官爺,你們居然一點沙子也沒有摻!!?”
且不說這侯山的稱呼越來越客氣,這話的内容卻太讓人哭笑不得了,敢情摻沙子才算是正常的路數。
接下來這侯山很有把握的領着李孟一幹人朝着鎮子中心走去,大凡是做中介的都是口舌靈便之人,不管是古今皆是如此,即便是四百多年前的明朝,一個小鎮上的中人也是不含糊。
原來這逢猛鎮很久以前就由私鹽鹽商來這裏收鹽,不過那都是一年在春秋的時候來一兩個月,大概是六年前,逢猛鎮開始有鹽商,長期的住在這裏收購的私鹽,聽起來應該是魯西和魯南口音。。
說起來山東的鹽政一向是老大難,鹽場出鹽無人願意購買,因爲北面是北直隸的長蘆鹽場,南邊是号稱天下第一的兩淮鹽場,這兩邊的官鹽,私鹽都是行銷天下,擠在中間的山東鹽場那有什麽好日子過。
平時沒有鹽商願意在山東這些鹽場出鹽,一向沒有什麽銷路,這些私鹽大商人來逢猛鎮收鹽,總算是有人買鹽了,萊州南邊的鹽場和海邊那些煮海曬鹽的小戶人家都是把鹽賣到這裏來,盡管有明白人說是這收購的價錢比起外地來要低不少了,可對于萊州難免這些人來說,又得賣就不錯了。
而且李孟他們還知道了一件事情,原來靈山鹽場的所謂官鹽也是賣到逢猛鎮來,而且經手人是牟巡檢。當然,牟巡檢本身就是萊州府最大的鹽枭。
說了這麽多,李孟倒是全明白了,靈山鹽場是官營的産業,管理混亂,壓根沒有什麽産量,全是靠收取像是李孟他們這種煮海熬鹽的軍戶民戶的鹽,然後摻上沙子。賣到逢猛鎮來。
等于是坐地轉手,幾倍的利潤,甚至是十倍的利潤到手,怪不得,那個牟巡檢和手下的鹽丁對緝查這些私自賣鹽的民戶這麽起勁,怪不得賣到鹽場的私鹽就不是查的那麽嚴,原來有這麽一層原因在裏面。
想想這牟巡檢和手下的鹽丁給李孟的所見所聞,欺淩弱小,**婦女,嚴格來說,幾乎就是一幫披着巡檢鹽丁外皮,燒殺搶掠的土匪,禽獸!!
薛家千戶所的大部分軍戶平日裏面填報肚子就算是奢求,可還是要被牟巡檢這些人淩駕在上面敲骨吸髓,吸血吃肉!
想到這裏,初次殺人的那種負罪感突然間消失了許多,幾乎是感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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