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都是明軍的傷亡者,血腥氣雖然被海風吹走不少,但是這個味道依舊是讓人作嘔,炮擊的傷亡雖然不少,但是明軍死亡更多的是互相踐踏和砍殺,在逃跑的時候,因爲最開始的時候陣型過份的密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太近,逃跑根本提高不了速度,前後左右都有人在面前攔着。
聽着天空中炮的呼嘯,看着身邊的人成片的倒下,有些事情也就顧不得了,很多人都是抽刀砍殺面前的同伴,以求殺出一條路去。
你掏出刀子,别人也不會束手待斃,方才的戰場好似一鍋粥的一般,自相殘殺,逃跑時候的踐踏,一切都是慘不忍睹,明軍死亡的數量起碼得有華州軍死亡數量的三倍以上,新式火炮和火炮的戰術在戰場上使用,取得了驚人的效果。
林夢楚在身後三百名火铳手的護衛下,穿越好似修羅地獄的戰場來到了漳州城下,早有軍官去漳州城内調集民夫丁壯,出來搬運屍體,灑石灰水,天氣炎熱,這麽多的屍體,很容易引發大的疫病。
楊石頭就那麽坐在火炮的炮架上,神色呆滞地看着身邊的人在搬運屍體。明軍的屍體直接就是丢在中央,一會等待焚燒,華州軍的屍體則是軍官辨明身份後,要登記入冊方能火化,看着手下的士兵和軍官,從前一個個生龍活虎,這時候卻變成了冷冰冰的屍體。放在誰身上都不是什麽好受的事情。
但是楊石頭地頹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這次雖然是大勝,但是傷亡在華州的戰例上可以說是太大了,華州軍的火器裝備讓他們很少陷入到肉搏之中,所以傷亡交換比一直不高,今天城下的這場戰鬥,火铳的威力發揮了十足,竟然是硬生生的被對方的藤牌兵壓了過來,城内城外五千人的華州軍,居然隻剩下三千不到。很多隊都給打殘了,雖然這一仗下來,福建的明軍同樣是大傷元氣,可華州付出的代價委實是太慘痛了。
這也是楊石頭太過托大,以爲華州軍天下敵,對付明軍甚至可以不用火炮地先行射擊。直接列陣出城開打就是,但是沒有想到,到了最後,還是火炮幫了他們的大忙,這才是拿下戰鬥。
看到楊石頭這個樣子,林夢楚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隻能是面帶沉痛之色,開口嚴肅的說道:
“守備大人,戰場之上,原本是死傷常,不必太過悲傷了!”
聽到林夢楚安慰的話,楊石頭的嘴動了動。看起來想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歎氣一聲。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鄧民越走到半途中的時候,知道這一場大敗加上漳州失陷地罪責,自己斷沒有事的道理。左思右想,自己家在福建也是武人世家,自己要是跑了,恐怕累計一大家人,到了快要進福州的時候,自己拿刀抹了脖子,人死萬事休,也算是給自家人擋了一樁災禍。
原本地方上大軍出征的時候,都有文官的領兵,還有太監的監軍,不過這一次大家地把握都是非常的大,以爲這麽大的優勢出門,想必不會失敗回來,況且是福建總兵領兵,福建省除了巡撫之外,也沒有能壓住場面的文官,那監軍太監也是不願意出城,反正到時候功勞薄上不會少了自己的功勞。
雙方都是挂了名字,卻沒有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監軍太監急得好像是熱鍋上面的螞蟻,反倒是巡撫相對輕松許多,到了現在,對于他來說,除了罷官免職問罪,好象也沒有其他地出路,所以倒是從容了許多,在那裏寫着此次戰敗的文書,準備通過快馬送到京師裏面去。
監軍地太監品級雖然是低,不過手眼通天,和巡撫也是說得上話的,自己左右是拿不出來什麽主意,索性是帶着禮物直奔巡撫衙門,拿出自己當年做低品太監的賴本事,非得要巡撫大人拿個主意出來。
到了此時,還有什麽主意可拿,不過既然已經是明白了自己地下場,福建巡撫确實是氣定神閑,而且态度極好,隻是笑着問道:
“公公,你可知道夷州嗎?”
那太監一愣,心想怎麽問起來這個了,福建
上下都是在海上撈到了不少的便宜,有錢的官員可以貿,沒有錢的官員每年在福建的貧民去夷州的時候收取好處,都是有油水可以拿。
當然福建巡撫和這個太監的級别,實際上他們名下都是有些商号,這些商号都有分店在夷州北港,這裏的夷州北港就是後世的台北所在。手下的奴才往來于福建和夷州的時候,自然是把那邊的消息帶了過來。所以這些人對夷州并不算是陌生,但是大明官場有個宗旨,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看着夷州的富庶繁華,福建不是沒有人起過壞心思,比如說縱兵劫掠之類的勾當,不過看到以往兇悍比的海盜巨匪,還有哪些看似野獸的倭寇倭商都是老老實實的在夷州交易,就知道這是個燙手的麻煩,輕易觸碰不得。
既然碰不得,又要靠着對方發财,索性是悶不作聲,免得報到朝廷裏面去,朝廷還要大動幹戈,斷了自己的财路。
“夷州咱家知道,巡撫大人玩笑了,夷州北港的産業,你我都有幾處,隻是這漳州的敗仗,和那夷州有什麽關系!”
“公公,這次回來的軍校都說,跟他們對戰的根本不是什麽佛朗機番鬼,都是我漢人,這些人穿着衣甲,手中兵器都不是我大明的軍衛,亦不是那些海盜匪寇的手段,還有巨艦大船……”
聽到這邊說,那監軍太監手中的茶碗已經是摔在了地上,顫聲的說道:。
“夷州,夷州反了!”
來往夷州的人都知道夷州的團練制度還有強大比的海軍,而且還知道夷州隻是所謂華州的管轄之地,南洋還有幾處屬于夷州的領土,這麽強大的武力,不屬于朝廷管轄的土地丁口,這種勢力在福建的身旁,福建上下的官員都是有隐隐的擔心,害怕夷州會反,因爲在他們的心底有個判斷,就是隻要夷州要是開戰,那麽福建根本法抵擋,但是夷州雖然有強大的武力,卻一直沒有什麽大的動作。
這麽久下來,福建的官員一廂情願,他們也隻能是一廂情願的認爲,夷州隻是一個害的勢力,在自己的身邊沒有什麽危險,都是甘心當把頭埋在沙子裏面的鴕鳥。
但是聽到巡撫說這個情況的時候,所有的擔心和恐懼都是泛起來,監軍太監終于意識到這個時候,恐怕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想了。
“巡撫大人,此事罪責甚大,看今日中樞的手段,斷沒有寬恕我等的慈悲,巡撫大人您準備如何?”
巡撫聽到這個話反倒是不說話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過了許久,看着已經是急的要跳起來的太監,開口悠悠然的說道:
“這官家的俸祿吃不得了,不若去經營自己的産業,也是樂事一件,本官的家眷親人都在身邊,倒也方便。”
聽到他這句話,那名太監一愣,臉上的神色變化許多,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才啞着嗓子嘿嘿的笑了起來,好像是放下了什麽包袱一般,也是笑着說道:
“咱家進宮之後,也是孤身一人,沒有那麽多的牽挂。”
雙方對視一眼,都是哈哈的笑了起來,那太監站起來抱拳卻是做了個平民之間的禮節,徑直的走了。
漳州大敗之後,敗兵或者是逃向廣東,或者是朝着福州方向,在漳州城周圍竟然是出現了若幹的防務空白,寬泛些說,華州軍占據了大半個福建也是可以,反正那些山裏的地方沒有人理睬。
兵丁潰逃,各地的官員人心惶惶,戰戰兢兢的堅守崗位,都是希望巡撫大人能夠拿個主意下來,不過戰敗之後的十天後,福建巡撫突然消失不見了,不管是找了什麽地方都不見,還有一個不太讓人注意到的事情,就是福州營的監軍太監也是不見了。
福建布政使司衙門的布政使心裏面隐約知道些事情,一邊派出加急去南京和京師送信,一邊是在心中大罵,另一邊卻也是開始把自己的親眷家人送了出去,福建高官,誰家沒有産業在夷州。
快馬加急的信箋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南京,到了京師,但是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麽人顧得上了,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擺在皇帝和衆臣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