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幾次的變亂都是在一露苗頭的時候,就被鎮壓了下來,對于白蓮各個地方的舵主而言,是不是攻陷官府,獲得多少信衆,這是關系到教中升遷和地位的大事,看着北直隸變亂紛紛,聲勢鬧得如此之大,山東卻是安安靜靜,很多人都是心中不甘,有人終于是說動了北直隸的響馬,準備攻打德州府。
那裏算是北直隸通往山東的陸路要津,拿下了這個地方,山東的門戶就開了。
駐紮在棣的五千保定兵馬,根本不把亂民放在眼裏,他們一貫是瞧不起通州衛所,覺得那裏太過富庶,把人都是養爛了,兵根本打不了仗,被亂民在晚上趁亂摸進了滄州府,這才是潰散的。
如果這亂民強,爲什麽到現在隻是打下來了滄州一個府,而且在北直隸各衛所增援的兵馬到來之後,就撤了出去。得到亂民的馬隊要來攻打的消息,保定五千兵的将官就準備出城設伏,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撈一個大大的軍功。
山東到了德州地界的時候,原本的丘陵地貌就開始變成了平原和北直隸的大地連成一片,部隊的運動很難保持什麽秘密,這五千兵聲勢浩大的開出棣周圍的時候,他們的消息早就是被快馬傳了出去。
不過保定平亂兵馬的守備将官也是知道這一點,他并不擔心,如果被發現,就把伏擊戰打成遭遇戰,亂軍民亂奇襲作亂還行。真正戰場上地堂堂之戰,還是有正規訓練的官軍有優勢,這是曆朝曆代都被證明的事情。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伏擊戰打成了遭遇戰,出城五十裏的五千保定兵馬在埋伏地點,雙方的前鋒探馬就是彼此發現了。此時天色已經是偏黑,既然是這樣,保定的守備直接紮下了大營,等到第二天再戰。
夜間的小心謹慎防禦。亂民響馬也許是知道占不了什麽便宜,也沒有半夜偷襲,倒也是像模像樣的紮營。
第二天。雙方居然就和正規軍一樣擺開陣勢在營地之間對峙,保定平亂兵馬地将官們幾乎是能看到勝利就在眼前了,隻是他們沒有想到響馬的沖擊會這麽有章法,先是騎馬的弓箭手到了百步左右地距離,和官兵對射了幾輪。這些響馬居然有蒙古鞑子的大弓,射程遠威力大,居然是射進了隊列之中,站在後排的官兵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沒有來得及舉起盾牌的時候,就已經被射殺了不少。
奈的官兵隻好後退。這時候響馬地第一波沖陣來了,八尺的木槍平端,兩百騎一列,排成三列,在鑼鼓聲的節奏下面緩緩的沖了過來。
原本以爲對方是漫目的的亂沖,卻沒有想到完全是蒙古人地沖陣打法,被弓箭射的垂頭喪氣的官兵已經是完全的亂了,根本沒有足夠的意志來抵擋對方的沖陣。第一排被齊齊的刺穿之後,整個官兵的陣勢潰散了,陣勢四散,響馬大隊此刻才開始所謂地亂沖,人人把大刀短槍舉起來,呐喊着殺了進去。
到了晚上,保定平亂軍的守備才聚集了三百多名士兵,逃進了棣縣城,響馬大隊也知道自己法打開堅城守備的德州,在城外耀武揚威了一番。也就是散了。地方上報上去的就文書和戰況卻都是信誓旦旦的提到,懷疑有鞑虜在亂民之中。
同樣的。在北直隸的亂民主動朝着薊鎮的兵馬進攻,邊鎮之兵自然是強悍,不過亂民戰得也是極有章法,仗着馬隊的機動力,回環攻打,讓對方的士兵疲于奔命,稍有松懈地時候給對方緻命一擊。
薊鎮兵馬雖然沒有潰散,可也是一步步的敗退到了通州,依仗周圍地衛所和兵勢,才讓亂民不敢過分的攻打,薊鎮在邊關的時候和蒙古人交戰的次數極多,發現這些響馬的戰術和鞑子的精兵幾乎是差不多的樣子,盡管在細節上不是那麽好,可是響馬借着對地形熟悉,補給容易也達到了很接近的效果。
有鞑子的人在亂民之中,此次的變亂必然
有關,幾乎都是這麽說。
這次的亂民,确實是讓人摸不準頭腦,他們的兵力比起官兵來并不落于下風,卻從來不去攻占府縣城池,隻是來去如風的騷擾攻打,搶掠物資。
兩隻援軍的潰敗,朝廷終于是覺得有些麻煩了,所以決意京營出一萬兵,遼鎮出一萬兵繼續嚴加清剿,因爲這件事情突然牽扯到了鞑子的身上,除了兵力最爲充裕的遼鎮,其他的邊鎮都不能再抽調兵馬,必須要對關外有所防範,當然,嘉靖是不是有削弱某些強鎮的想法,也不敢确定。
這件事情,既然沒有攻陷府縣,隻是抗稅民亂,地方上雖然是焦頭爛額,不過反映到中樞上的情況,卻始終不會讓人有什麽緊張的感覺,稅監已經是被禮送出境,自有衛所的官兵護送他們回到京師。
朝廷的稅賦和庫藏已經是靠着前面一段時間的搜刮充實了許多,不過這個時候頭疼的是地方了,稅監拍拍屁股走了,可是地方上連正常的稅賦都法收上來,各級的衙門官府也都是需要錢才能運轉起來,發不下俸祿,不光是官兵要鬧饷,就連衙役和書辦們也要鬧的,就連地方官自己都是懶散了起來,千裏做官隻爲财,現在錢都撈不到了,還有什麽意思。
不過棉紳們是最頭疼的一批人,他們沒有想到目前的局勢已經是完全脫離了他們的控制,誠然,稅監們已經是在北三省呆不下去了,可是沒有了收稅的人,棉紳們現在也開展不了種棉和賣棉。。
兵荒馬亂的,誰還敢進來買棉花,在田地裏面,今天響馬呼嘯而過,明天官兵轟轟開來,哪裏有敢在田裏種地的。
棉紳們想要退出,不過白蓮教的掌握的軍事力量牢牢的控制住了鄉間,這次不搞什麽求神拜佛的勾當,隻是在鄉間積蓄力量,控制丁口,一副要大幹的模樣,棉紳們也就是想發财,卻沒有想到鬧到這樣的地步,何況棉紳大戶在前一段時間,都是在白蓮教裏面擔任這樣那樣的職務。
當時本來是求個方便,卻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成了身上的枷鎖,白蓮教比起稅監來,那是兇惡毫不遜色的怪物。
當初提出竄連棉紳的那個白蓮舵主,姓劉,叫劉伯順,現在已經是山東香堂的首領,這個位置已經是極高了,特别是對于一個半路加入白蓮的人來說,這就是頂點了,再往上就是白蓮教的大佬和世家子的地盤了。
特别是教主的位置隻能是世襲,還有幾個不管轄地方的香堂,雖然沒有地盤,但是在教中的地位卻是崇高,可以說這些人才是真正的核心,在白蓮教低潮的時候,這些人也不出頭,反正他們積攢的錢财已經是足夠的多,安享富貴也是不錯的選擇。
可是現在局面打開了,眼看着這局勢要比以往都要好許多,朝廷征讨的大軍被一個個的打垮,聲威大振,很多分離出去的小教派都是主動的回流,要重歸彌勒的座下。
現在的北三省雖然是鬧得厲害,不過在洛陽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這裏向來駐紮重兵,也不用擔心什麽亂民的進攻,這裏卻也是白蓮教總舵的所在地,所有人都以爲是在山東,卻不知道本代的教主景恪守不願意吃苦,卻願意在這個繁華之地安家落戶,不過在這個地方大家都知道有山東過來的金大員外,這是景恪守的化名。
今日金大員外的宅子大擺宴席,說是給自己的如夫人做壽,這天南海北的還真是來了不少的賓客。
劉伯順也是打扮成一個員外的模樣,在幾名小厮的跟随下,帶着禮品上門祝賀,看了帖子,門口的仆人點頭哈腰的迎了進去,滿院子的酒席賓客都是沒有停留,直接朝着内堂而去,帶進了内堂,卻發現在屋裏面隻有一張桌子,桌子周圍圍坐着十個人,劉伯順一看,不敢怠慢,裏面的人都是白蓮教最高層人員,教主和各個香堂的香主,連忙的見禮,留給劉伯順的座位恰好是最下首的位置。
說起來論資排輩确實是劉伯順排在最後,不過論起功勞來,他可是要坐在上首的位置,因爲這番局面,幾乎就是他一個人做出來的。看這個場面,他表面不動聲色,心裏面卻暗自的冷笑:
“大事不成,你們就要搶奪功勞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