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地方就不是那麽和平了,地方上的棉紳紛紛的結合起來,各家的莊丁私兵彙集成一團,白蓮教居中策應聯系,堅決不讓稅監和官差下鄉收稅收糧,而且有些過份的直接就是攻打府縣。
滄州這裏是第一個上報變亂的地方,因爲稅監已經是死了,上面肯定是要來問罪,而且亂民如此的兇猛,還不如報上去,讓上面派兵下來,保自己的平安。其他地方還是在盡力的隐瞞,希望這些事情還隻是愚民鬧事,能夠自己先解決了才好,保住自己的烏紗帽。
不過這次北三省鄉間的變亂和以往的情況并不相同,從前的民亂,多少都有些白蓮和各種道門的影子,起因卻不是他們,有的是天降大災,大旱大水,地方上的民衆活不下去,隻能是到處的流浪,官府又是盡力避免流民的出現,雙方起沖突,或者有心人煽動,逐漸的釀成大民亂,幾乎是每有大災的時候,就必有大亂。幾千年曆史,就有許多朝代的滅亡就是因爲這個。
還有的是朝廷壓迫和弊政,讓承受者政策和弊政的人們苦不堪言,逐漸的積累怨氣,這個怨氣的積累到了頂點,就必然會忍受不住爆發,這種禍亂也很是常見,比如說劉六劉七的白衣神兵之亂,這個就是因爲馬政把北三省的農民折騰的困苦不堪,隻能是起兵造反。
上面這幾種情況,歸根到底都是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活不下去了隻能是去造反拼命,給自己找一條活路,說白了就是窮苦,窮苦到了極點,加上居心叵測的人來煽動,自然而然的會亂起來。
但是現在的變亂的主體。都不是什麽活不下去的,反倒是在府縣之中屬于最上層的那些地主鄉紳,靠着工商地興盛在這五年之内,勢力迅速的膨脹,掌握了大量的财富,土地和人口,地方官的政令隻能是在城内好用,出城之後,就隻有地方上的大族族長。棉紳們才有生殺予奪的權力了。
在嘉靖皇帝重新掌握政權之後,在朝廷上就有清流谏官進言說道:
“如今天下,名爲大明一國。實際上卻有萬千之國,一府一縣之内都有王侯存身,村舍之間亦有親貴,自稱體系,王法不達!”
這其實說的就是地方上現在宗族豪強大戶的勢力已經是脫離了正常的範疇。府縣村舍之中,各種大大小小地商人地主之類的各據一方,在官府的面前形同獨立。
其實這名進谏地文官所說的話語,并不是他自己的獨創,而是兩漢魏晉的時候,都有人跟朝廷說過。意思就是說,地方上的權力太大,太過自主,必然是影響到中央地集權,久之必然生亂。
應對這樣的局面,朝廷應該早些拿出強硬的手段,把各種權利收回到自己的手上,清流之言誤國。不過這話說的倒是切實。
嘉靖皇帝重掌政權之後,也确實是這麽做的,朝着四處派出稅監,收攏地方上地财權,編練大軍,用以保持中央對地方上的軍事優勢,目前來看,賦稅糧食不算的流回中樞,保定的威武大營威懾力日漸的加強,一系列新政的效果已經是出來了。
地方上這些形同獨立的勢力。彼此之間各自獨立,對抗逐漸恢複的中樞力量。實力地相差太過懸殊,勝負沒有什麽懸念。
在嘉靖皇帝和陸炳等人的計劃裏面,稅監的政策在嘉靖二十三年的時候,就可以結束了,那時候,就可以政治清明,大明中興,先不說,稅監已經是在京師地方上形成了一整套的撈錢體系,根本不是那麽容易停下來。還有地方上的形形色色的勢力,也和從前大有不同了。
江峰穿越過來之後,一個完全不屬于這個時空的人,給這個時代的曆史造成了極爲巨大的改變,地方上很多勢力地膨脹并不是因爲對農民的盤剝加劇,而是因爲工商地興盛和對各方面的帶動。
比如說棉紳就是因爲棉花的漲價,導緻武力強橫或者是勢力大的地主們,去占據更多的土地,控制更多的人口。然後東黨對于商人和地主的放縱,形同虛設的稅收,讓他們更快的膨脹了起來。
因爲工商的原因膨脹起來的地方勢力,卻并不會閉塞和自守
生意,必然是互相的溝通連接,互通有。所謂的各這樣的局面面前也是從談起了,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棉紳們的彼此之間都是有聯盟存在,稅監官府觸動一家,其餘的都有兔死狐悲的感覺,必然會想到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的身上。
反倒是城内的工商戶,因爲存在的時間很長,彼此之間都是勾心鬥角,就和濟甯城一樣,那麽多的大商人,卻被稅監一個個的收拾破産,毫抵抗之力。
北三省的情況和江南又是不同,江南的工商興盛本就是傳統,賺錢的産業都是集中在城鎮之中,那些織工工場和商鋪雇傭的都是本地的市民,這些人在工場裏面務工已經有多年的傳統,把這件事情看得很是現實,知道自己是做工賺錢,和工場的主人沒有什麽人身依附的關系。就算是有那黑心的老闆,把人圈在一起,那也是激起怨憤。北三省的利潤最大的生意,海貿走私自然不必說,這棉田産棉就是最大的生意了,這等農莊的生産,需要大批的農民耕種。
北方因爲幾次的民亂,流民遷徙和天災人禍,壯勞力并不充裕,凡是能留下來的棉紳都是想方設法撈取人口,所以種種的強制的手段紛紛的湧出來,把原來的雇農變爲農奴,佃戶變爲附庸。
爲了維持這個局面,棉紳們也都是需要大量的私兵,而且還在自己莊園裏面人丁裏面努力的造成一種歸附感。讓這些人死心塌地的忠心于自己,不光是在農忙的時候爲自己種地,在出事的時候可以爲自己揮刀。。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些地主們,在沒有如今的勢力的時候,他們也願意安分的過日子,忍氣吞聲的承受官吏的盤剝敲詐,也許就這麽一直下去,但是他們通過血腥的拚搏獲得了大片的土地和人口,還有每年都是上漲的财富,讓他們放棄這一些,可是萬萬不能的。
而且人手中有了刀槍,膽子也是跟着變大了不少,這次又有白蓮教這種老造反專業戶策應聯系,這次的變亂可不是小亂子了,不過沒有什麽人意識到這一點,除了滄州因爲稅監被殺上報,其餘的地方還是一片太平,最起碼是自稱的太平。
如果有人知道那一天圍攻九百騎兵和滄州稅監的人馬如何覆滅的,就不會這樣的輕松了,将近一千多名的起兵被全殲,那所需要的力量顯然不是滄州府本地的私兵就能做到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滄州府臨近兩個府縣的棉紳丁壯都是被調集了過來,配合着白蓮教自己的嫡系人馬,一舉成功。
滄州府可以說是稅監動用官兵強制收稅的第一個地方,在八百騎兵剿滅了才褚家莊之後,又是留下了四百騎兵駐守,滄州府算是整個北三省的一個典範,這裏是官家支持稅監的例子,這裏是最應該收稅上來的地方。
所以白蓮教的首領經過謀劃之後,覺得把滄州府作爲第一個動手的目标是最合适的,也算是立威。
在這個之前,各地的棉紳私兵和響馬,所有白蓮教能夠發動的力量都是被動員了起來,在城池之外開始肆意的活動,凡是有官差身份的,都是用狠辣的手段震懾,稅監的随從和跟班,都是些沒有官方身份的,就算是殺了,也不會引起太大的反應,卻可以給稅監不小的打擊。
附帶說一下,不管是城内外的響馬白蓮鬧的如何厲害,棉花的收購運輸始終沒有受到影響,隻不過有些人開始通過海路運輸,或者是直接賣給沿海的那些織場。
現在除了滄州知府心疼府庫内多年的積攢被人一掃而空,包括通州帶隊援助的守備,都沒有把這個事情看得太嚴重,不過是一群亂兵用詭計騙開了城門,洗掠财物而已,他們也不願意報上去,因爲如果這件事情驚動了上面,稅監失陷的罪名上面又要加上一條了。
滄州的府庫裏面的兵器流落到民間,可以武裝多少人,可以造成多大的災禍。
能隐瞞一天算一天,滄州的官員這一段時間倒黴倒的太多,實在是不願意再給自己增添什麽麻煩了。
掩耳盜鈴,響動的聲音隻是自己聽不見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