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文人清流們攻擊最厲害的這就是這件事情,視爲朝廷第一大弊政,不過有件事情卻往往被忽略掉了,有了這些刮錢的太監之後,雖然人人都說太監們撈了大筆的銀錢,可是繳納到國庫的銀子實實在在的多了不少,沒有這些太監出去督促的時候,都是地方上文官們管着,銀子可沒有多交一分,反倒是每年要求上面體貼民生,減少定額。
話說白了,錢若是撈到自己的手裏,那就是爲民請願,體恤民生,若是被太監拿去,收入國庫,那可就是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了。此時的京城中百官,都是西黨中人在高位把持,對這個稅監之事,隻要是稍微有些政治頭腦的人也會知道這等事情必然是讓下面民怨沸騰。
當然,這個民從來不是說升鬥小民,而是說那些地主鄉紳,這些人才是國家政權的支柱。可是西黨高官們一邊是覺得商稅加重才能減輕自家家鄉的負擔,另一邊是此時除了這個法子在沒有什麽有效的方式了,若是下旨催促地方上多繳納銀錢上來,從前這樣的事情又不是沒有做過,加稅的文書規矩派了下去,地方上多收上一點銀子已經是算是大幸,可地方上卻不知道被多收了多少,民怨沸騰,黑鍋什麽的卻都是要京師的六部來背這個黑鍋。
但是現在這錢不收卻是不行,國庫空虛如此,軍饷俸祿都是發不下去,衙門百官和軍兵将校,都是這個國家的支柱,雖說有些人是忠心耿耿。可大部分的人都要養家糊口,吃糧吃飯。
若是沒有錢發下去,恐怕立刻就是人心浮動,曆朝曆代因爲積欠糧饷導緻的兵變,混亂甚至是滅國滅朝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從前地方上的文官武官們,還爲了維持自己這裏的安定局面,克扣的少一些。
現在嘉靖皇帝上台,很多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将來會是什麽樣子。都是趁着還在位置上拼命地撈錢,文官們刮地三尺,武官們克扣軍饷。絲毫不管接下來會怎麽樣,真是所謂的不管身後是不是洪水滔天。
京師中的人都是擔心,若是有人因爲積欠糧饷或者是什麽鬧将起來,好不容易在上位後積攢的威信就這麽崩潰了,到時候。僅僅憑着川陝雲貴四省的地盤是不足以支撐皇權的威信,大明的支柱從來都是東部的這些精華省份。
事情大發了,就算是皇帝也未必做的安穩,天下間到處都是藩王,論起親疏遠近來,還有幾個和正德皇帝更近地。到時候借機上位,撈取的這一番富貴,就全部的消失蹤。
收不上來銀錢發不下去俸祿軍饷,天下大亂,外面還有強敵窺伺,人人地榮華富貴都是消失蹤。稅監下去,雖說是天怒人怨,不過也就是動蕩罷了。到時候練出強兵,鎮壓下去就是。
既然是達成了這個共識,事情辦的也就方便了許多,也就是半個月的時間,東廠就派出了第一批的稅監,在錦衣衛的護衛下面前往北三省。
北直隸,河南和山東三省距離京師都是最近地地方,因爲山東和北直隸都有北方的良港,所以這些年的工商興盛并不次于江南,京師到江南需要的時間很長。可是在北三省,卻沒有浪費什麽時間。
很快的就是各就各位。忙碌了起來,在北方的這些省份可都是在京師附近,薊鎮,宣化地邊鎮官兵,保大的大營兵丁,加上京衛和十二團營,這些地方的軍隊威勢,完全震懾住了這幾個省份。
就算有人想要反動,京師大兵朝夕可至,地方上的巡撫布政使們都是第一時間跟着朝廷表示了忠心,對于稅監督促稅賦的政策,也都不敢說些什麽。
來收稅的太監宦官們,在文官們把持朝政的這段時間裏面,活動範圍已經是完全的被圈在了紫禁城裏面,若是從一開始地時候就這樣那倒也罷了,偏偏是幾年前黃錦做司禮監秉筆大太監的時候,宦官太監們的風光限,再往前說,大明百餘年的權閹數,那裏受過這樣的憋氣。
嘉靖皇帝在宮禁之内,借修道作爲掩飾,用道人方士傳遞消息情報,若沒
太監們的全力配合,也不會有這麽好的效果,這些宦是因爲知道,如果皇帝不真正的掌握大權,司禮監的地位不恢複到從前那樣子,恐怕還要在這個紫禁城裏面繼續的憋氣。
這次皇帝重新占據大位,最歡欣鼓舞地那些人裏面就包括這些宦官,這次安排稅監出京以後,都是人人大喜,心想這幾年的辛苦也沒有白費,果然就有了出去發财地機會。
在出京的時候,小三親自去給他們訓話,話語說的頗爲實在,說是這幾年天下間的人都把咱們内官看作物,就算是皇帝也是更信任錦衣衛一些,這次的出去一定要做出個樣子出來。
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一番,再以後可以賺下更大的富貴,自然也有什麽要把這個差事辦砸的話,倒了咱們司禮監和東廠的面子,回來以後,咱家定然是要把這個人,抽筋扒皮,讓他在天牢裏面永世不得翻身。
這番話說的聽到的太監人人的熱血沸騰,心裏面知道不管是發财還是翻身,都是在這一次了,辦事都是用心比,生怕因爲辦事不力,影響到了将來的前程。
跟在他們身邊的錦衣衛出京的時候,雖然陸炳沒有跟他們着重的鼓勵什麽,可也是知道,這次出來,就是上面給的發财機會,那些太監們把從小三那裏聽來的話語轉述給他們,互相勉勵,各個的勁頭都是很高。
在北三省的各個府縣裏面,工商雖然是興起,可大都是民間殷實人家湊錢興辦,大都沒有什麽官府的背景,此次的稅監下來,就連官府都是低頭了,他們那裏敢說什麽話,好在這些實體的買賣利潤都是很大,多交納些稅倒也不至于破産,隻不過要咬緊牙關罷了。。
可是,這些商戶們補齊的稅賦,還有多交的那一份,也隻不過是補上了從前地方官們侵吞的那一部分罷了,實在是沒有什麽多出來的部分,根本顯示不出來稅監的功績,每個人都是在那裏絞盡腦汁的琢磨。
這商戶的身上也确實不能加稅了,再加稅,恐怕就要紛紛的關門,這收稅可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事情,而是要成年累月,殺雞取卵的事情做了對他們自己也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開始的熱鬧很快就是陷入了沉寂之中。
駐紮在滄州府的稅監從前是禦膳房陳狗兒的下屬,名喚盧力的太監,伺候陳狗兒的時候,也就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本來伺候這等宮内的大太監,将來都有一個很不錯的出身,不過陳狗兒的年紀大了,也沒有能支撐太久,伺候了一年就死了,新人換舊人,盧力也就被換了下來。
在宮裏面做些尋常的職司,本以爲接下來總會爬起來,誰知道馬上就是了文官當政,太監們完全被打入冷宮的時候,在宮裏面也是憋屈了幾年,不過也算是有些頭腦,算作給皇帝傳遞消息的外圍,挂上了關系。
這次的稅監任務,小三自然是要找自己的親信人才做,這盧力也是借着這個機會攤上了這個美差。
從前不管是在宮裏面伺候還是在值勤的時候,都是被人當作雜役小厮呼喝來去,這次出京才真是知道什麽是人上人的感覺,沿路的接待府縣自然是畢恭畢敬,倒了滄州府之後,知府都是親自擺宴相應,各級的官員都是笑臉相待。這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真是讓人神清氣爽,盧力甚至是覺得,當日淨身入宮所受到的苦處比起這個來,也算是值得了。
官員們尚且是這般的客氣,滄州府的商戶們那更是把盧力當成是爺爺來看待,給錢給物那都是再小意思不過的東西了,還有人願意拜盧力爲義父義祖的都是大有人在,也有幾個硬氣的人,可是錦衣衛那裏是吃素的,如狼似虎的上門一威逼,破家滅門都是等閑,要知道,這可是皇帝的旨意。
但是多出來的這點額度,絲毫沒有達到派稅監的目的,督促之後才有這點錢收上來,扣掉費用還剩下什麽!
盧力邊是威風凜凜,邊是焦頭爛額,想盡辦法要多收上稅來,商稅加重既然沒有效果,他不由得把目光轉向了農稅田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