稅在文官執政的時候,可是油水最大的差事,上下其手的機會極多,既然是定下來要去收稅,加稅,那麽誰來負責這個呢,書房裏面的幾位尚書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誰都沒有說話,不過卻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垂涎。
不管從前這些人如何的受到東黨官員的打壓,川陝四省的農業如何受到東邊工商的侵害,他們上台了之後,所想到的不是什麽振興家鄉,或者是讓家鄉的工商興起,扶持家鄉的農産。
想的都是很直接的事情——撈錢,有了撈錢的機會,大家都是摩拳擦掌的準備動手,這可不是客氣的時候。而且文官把持朝政的時候,收稅的權力被戶部牢牢的把握在手中,實實在在的做到了把持天下錢糧。
戶部尚書心裏面高興到天上去了,心想這才上任沒有幾天,天上就掉下來這麽個金山,心裏面已經是開始盤算如何的撈錢了,周圍的那些大臣們心裏面都是想着,如何在這個大肥肉上給自己撈上一份。
在這個書房裏面,幾乎是能聽見吞咽口水的聲音,坐在座位上的這些大臣的表情眼神,都是全部的落在了嘉靖皇帝的眼中,服用丹藥,人變得很是敏感易怒,皇帝這麽多年的隐忍,本來就是對周圍特别的敏感,更不要說這些政壇新人們的臉上表情了。
皇帝的心裏面禁不住是厭惡非常,不過治理國家,顯然不能隻是倚靠太監和武官,這些文官們的存在也是必須地。國家機器必須的有這些人才能順暢的運轉,朝廷中的官員本身就是以北三省和南方的居多,這次的清洗對象大部分都是東黨的官員,因爲他們在官員隊伍裏面比例太大,現在各個衙門已經是出現了缺額的現象,大明的官場向來是人浮于事,臃腫不堪。此時居然是缺人當真是天下奇聞。
厭惡歸厭惡,既然是還需要他們,皇帝也不會這時候當面地翻臉。嘉靖微笑着說道:
“各位臣工都是新近赴任,手上的事情千頭萬緒,稅賦之事。朕自有安排。”
在座的那些大臣們心裏面都是納悶,不過也不好明着問出來,隻是現在地皇帝可不是幾個月前,文臣們可以借着什麽“垂拱之君,君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之類的話語把皇帝架起來。若是有疑問,呆在天牢裏面從前的上司和同僚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三!”
皇帝輕喝了一聲,侍立在邊上的公公連忙地朝前走了一步,嘉靖皇帝臉帶着笑意,開口說道:
“東廠重建,正是需要用人的地方的。你選調信得過的人手,去各地糾察稅賦,陸炳的衙門也要抽調人手協助!”
被皇帝點名授命,公公和陸炳都是連忙的施禮領旨,公公不是什麽有城府地人,領旨的時候,臉上已經是喜形于色,誰都能看得出來他高興的要命。太監去各地收稅這倒也不是什麽特例。
稅監的名聲在正德年間就已經是臭不可聞。東廠派出的太監到大明富裕的府縣,監視稅賦的收取情況,這些宦官手段狠辣,刻薄非常,各地的官員和商戶都是苦不堪言,從前地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還是黃錦的時候,稅監的制度還是維持着,不過那時候真正可以收上來稅賦的産業基本上都和京師商團有關,所以逐漸的弱化,開始從各地召回稅監。
到了檢地案之後。把持朝政的文官們直接就是插手各地的生意,想盡了方法偷逃稅款。這些收稅的太監們更是不招人待見了,内閣的命令一下,各地的宦官們都是灰溜溜地回到了皇宮之中。
東廠被削弱,稅監之權被剝奪,沒有了耳目,沒有了錢财,司禮監秉筆太監的權勢一落千丈,宮内地用度也是跟着緊張了起來,小三有時候也是暗自想,從有司禮監以來,哪有内相羸弱到自己這個地步的,實在是丢人到家了。
所以這次既然是要派人出去收稅,嘉靖皇帝第一個就是選擇了自己的心腹來負責,公公自然是喜悅非常,這也算是皇帝對小三和陸炳在這次的兵變裏面功勞的賞賜,東廠派出稅監,錦衣衛派人協助,這就是雙方都有油水可以拿了。
的人手雖然是由宦官和内衛的武官們擔任,可這收稅需要六部尚書們共同商議了,牽頭的自然就是戶部,因爲現在沒有内閣大學士了,沒有裁斷之人,六部尚書不管是不是關着财賦這一塊,卻都是需要發表意見。
在書房的這些大臣們,眼睜睜的看着這個肥缺飛了出去,心裏面都是失望之極,卻不能明白的表示出來,各個忍受的很是辛苦。
既然是說起額度,而且自己在這個額度其中沒有什麽好處,這些尚書侍郎們的心思又是回到了從前的軌道上來。
從前西黨和東黨在朝中相争的時候,雙方的分歧之一就是稅賦,西黨的川陝雲貴本身沒有什麽工商,官員們出身都是地主鄉紳,所以在朝廷上的意見是削減田賦徭役,加重商稅,他們的根據是農桑才是國家的根本,工商是小道,有害于國家。
東黨雖然進入朝廷的時候,背景也都是地主一流,可是這些年工商大興,地租的收入已經是遠遠的及不上他們家中經營工商賺到的錢财了,他們在朝廷上所持的立場,自然是和西黨完全的相反,加重農稅田賦對他們來說,正好可以讓更多的人不去種地,來到府縣裏面做工經商。
雙方在朝堂上的争執不斷,在嘉靖皇帝沒有發動兵變的時候,在朝廷上西黨都是完全的處于下風,所以天下間的農稅田賦定額很高,從前地主們可以耍手段轉嫁到自家的雇農和佃戶的身上去,可是這賦稅居然是收到連他們都要花錢繳納的地步,盡管當時西黨處于劣勢,但是這些官員甯可被罷官和受到申斥,也要去反駁争執。因爲這可是他們的家鄉父老的産業,自家的賺錢手段,不去争不行。。
此次收稅,嘉靖皇帝既然已經是說出了讓六部定下額度,那麽這些人如何安排,就很顯而易見了。
原來被加的很高的田賦被削減了下來,但是工場和商鋪的稅賦則是被定的很高,訂的高沒有關系,反正是不用自己去收,皇帝更不會知道對于工商收稅到底多少才是一個合适的額度。
要是有什麽辛苦和爲難的地方,就讓太監和錦衣衛去操心!反正等到錢收到國庫來的時候,六部也有可以撈錢的機會,到時候少撈點,面子上不難看就是。既然都沒有什麽意見,就把商定的額度報了上去。
自從嘉靖皇帝重新掌握大權之後,在書房裏面定期不定期舉行小規模的聚會,六部尚書侍郎和各個大衙門的人員都是看着這個眼饞的要命,陸炳,公公和周林,或者是親信的武官或者是内宮的太監,這幾個人和嘉靖都是有這樣那樣的關系,可不是這些新進提拔起來的人能夠參與進來的。
慢慢的,在書房商議國家大事成了朝廷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司禮監,錦衣衛,京衛的首領都是有資格議事的,偶爾也會宣召大臣們入内商讨咨詢,僅僅憑着幾個小太監在裏面也法完成更多的文牍工作。
在小三的建議下,司禮監排名第四和第五的秉筆太監開始來到書房輪值,禮部和禮部各有幾名五品的堂官主事在這裏辦理公文,這些人品級雖然是不高,卻每天接觸中樞的事務,和皇帝勳貴大臣們打交道,往往是在書房的差事完結之後,立刻就是越級的提拔。文武百官,京城勳貴都是盯着這書房裏面當值的差事,頗有當年的内朝和鼎盛時候翰林院的意思,所以後來就有這個規矩,看一個人的仕途前程。隻要看他官銜前面有沒有“值書房”三個字就是。
已經是破敗了許久的錦衣衛和東廠衙門,迅速的開始恢複起來,大家都是知道皇帝現在對于這兩個衙門十分的寵信,重回當年的威風也就是在眼前了,而且聽說朝廷又要朝着各處派出稅監,這更是變成一個油水豐厚的地方,從前從裏面跑出來那些人,現在都是擠破了腦袋要回去。
不過這天中午的東廠衙門卻是大門禁閉,把那些鑽營的人都是擋了回去,如果你站在門邊,耳朵靈敏的話,還是能聽到公公的尖銳聲音:
“這次的差事是咱們大内的臉面,你們都給咱家用心的做,給天下人個樣子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