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根本急切不得,說起來也是兩三個月之後才能有結果,司馬泰做官這麽多年,早就是沉穩氣度,也沒有太過關心。隻不過令他感覺到奇怪的是,派到遼鎮去探察消息的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就算是再耽擱,這些人也應該是回到京城回複了,可一直是音信全。
直到二月的時候,遼鎮有兩名軍官來京公幹,在兵部交割了手續之後,還要來戶部辦理,正在部内的司馬泰聽到遼鎮來人,直接就是派下面的人把那兩名軍官請進了自己的官衙裏來。
此時的侍郎可以說是副宰相的樣子,位高權重,這兩名軍官也就是千戶的身份,聽到司馬泰相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在那裏緊張局促,被請到書房的時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司馬泰倒是和藹,安排人給他們倒茶安排座位,這兩名軍官這才是反應了過來,連忙的磕頭見禮,這倒是應該是的禮節,雙方彼此隆重了一番之後,戶部侍郎司馬泰問了幾個遼鎮大将的金礦,看似意的說起最近自己這裏有幾個人派到了遼鎮公幹,是否見過。
在事先司馬泰已經是知道,這兩名軍官就是負責遼陽城接待官差和管理驿站的官員,所以自己的使者去了,一定會經過這一層。
不過當日的卻是用的戶部名義,他也不好說出自己關心太多,兩名軍官的屁股都是挨着椅子小半部分斜坐着,也可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麽高階的文官,都是有些緊張,那邊的司馬泰一發問。
忙不疊的雙雙站了起來,站起來之後彼此對視了一眼,臉上有些迷惑的神色,開口回答道:
“自從去年臘月,遼鎮并京師來的官吏行商……”
司馬泰心中驚詫,在那裏哦了一聲,接着又是開口問道:
“你們遼陽城可有個三江商行,總号就在遼陽,這生意可是做的不小,也不知道是那位将軍的産業。”
這句問話問完之後,兩名遼鎮的千戶臉色都是有些驚疑不定,那邊的司馬泰看到下面的這幅情景,也不催促,在那裏和氣的笑着說道:
“不妨事,不妨事,不瞞二位,老夫家中也有些産業,賺些零錢花用,隻是見那三江商行的買賣風生水起,所以才問問。”
兩名軍官都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樣子,司馬泰看到自己說的話完全是沒有什麽效用,也不着急,拿出那副老大臣的模樣來,看着擺在自己書桌上的文卷,開口慢悠悠的說道:
“兩位是核銷軍饷和你們軍鎮的收支銀子,這迎來送往的條目複雜,我聽下面的主事說,這帳目有些問題……”
下面的兩個軍官一聽就急了,他們能坐在這個管理收支接待的職位,定然是遼鎮大将的親信,遼鎮這麽大的攤子,他們給他們自己,給他們的将主,也不知道撈了多少銀子,這本就是官場常例。
大家都是上下其手,這司馬泰也是有自己的一份銀子,怎麽今日偏偏的問起來了,可這戶部侍郎又恰好是管這個事情的人,若是認真追究下來,那可真是一樁罪過,突然間被人這麽一問,兩個人都是吓呆了。
反應過來之後,才看到戶部侍郎司馬泰在上面還是含笑的看着他們,兩個人哪裏還敢繼續的站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還沒有等他們辯白,那邊的司馬泰又是拉長了聲音說道:
“三江商行……”
這兩名軍官都是有些糊塗,難道不是爲了勒索錢财嗎,看這樣子應該就是問那個三江商行的事情了,其中一個人猶猶豫豫的開口說道:
“老大人,不是小的們不說,還以爲您老知道這個事情,三江商行的總号是在關外的,就是那個華州的江峰。”
司馬泰一愣,華州和關外的事情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知道那是不服王化的一股勢力,也可以說是富的流油的一股勢力,不過卻是沒有想到,三江商行竟然是華州的産業,那個江峰凡是關心當年陸炳和黃錦之案的人都是知道這個名字,此人在京師神迹一般的發财,然後靠着實打實的軍功,短短兩年從鎮守百戶做到了領兵一方的大将,然後在山東的大亂之中消失。
後來聽到的就是他在朝鮮如何如何了,不過朝鮮國的小朝廷也沒有什麽反應,而且朝中的大佬們也或多或少的在
賺了不少的便宜,也就懶得理會了,對于大明中樞來,夷州,關外不管是如何的發展,那都是化外蠻荒之地,不值得關注。
他們對于江峰的看法,也就是一個悖逆的明軍将領,可惡但已經是遭到了懲罰,去到了化外蠻荒之地,離開大明這等人間繁華的場所,難道不是自尋死路嗎?
戶部侍郎司馬泰心中雖然是一驚,不過神色卻是絲毫不動,點點頭說道:
“也沒有什麽大事,二位不要這樣緊張,等一下我叫下人領着你們去把事情辦了,早些回遼陽!”
說完端茶送客,那兩個人這次完全的糊塗了,滿頭霧水的被送出了房間,司馬泰用手敲着桌面,臉上雖然是鎮靜,心裏面卻有些喜悅在那裏,三江商行的東家不過是個土匪頭子,而且先前來京師的這個江惠風,分明就是化名,隻要是殺了江峰,然後找些由頭,把三江商行吞掉了就是。
想到這裏,揚聲說道:
“下帖子,請東廠的石擋頭晚上去忠信閣小聚。”
第二天早晨,早就是閑散了許久的東廠突然間開始運轉起來,在司馬泰身邊安插的監視者們也從得知那天晚上,他們到底在忠信閣談了些什麽,而且司馬泰差遣人做事也未必是通過身邊的人。
東廠的高效運轉在一天之後就結束,重新恢複了那種閑散破敗的景象,所有京師裏面對此有所注意的人都是覺得這也許是個偶然的現象,誰也沒有想到,命令已經是順着南下的道路傳遞下去了。。
廠衛不分,傳出去的消息卻不是給了東廠的番子,而是傳遞到了沿途的錦衣衛手中,各個千戶所接到了這個命令,立刻是在本地開始盤查,車馬行和各個的關卡,雖然是錦衣衛不如從前那般的權勢滔天,可爛船尚有三斤釘,從前的手段和積威尚在。
事情辦的極爲迅速,各地的凡是發現蹤迹的立刻是朝着下一個地方傳遞這個命令,并且是回報到京城之中。
如此一站站的調查回報傳遞,經過了滄州,青州,濟南,濟甯,一路指向了揚州,最後接到命令的,也是能調動最大力量的錦衣衛,就是南京錦衣衛指揮了,現在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許天彪。
雖然是位置做的高了,可也是這兩年坐上去的,錦衣衛的黃金歲月那是在陸炳沒有下台的時候,現在算個什麽,說是指揮,南京六部的郎官都可以給他臉色看,要不是江峰每月還有彼銀子給他,日子還要苦。
他的侄子許全拿着急報匆匆的跑進來,交給他,許天彪看這個文書,面沉似水,什麽也不說,許全是知道他們許家和華州的關系,看到這上面的說法,居然是針對江峰的,頓時是有些着急起來,來找他叔叔拿個主意。
“看這個樣子,應該就是在揚州,蘇州一帶,叔父,咱們用不用派人去告訴江……”
“荒唐!咱們的榮華富貴是在大明,那些銀子算什麽,隻要咱們實實在在的坐穩了這個位置,還怕少了銀子嗎!”
“您的意思是?”
“司馬侍郎在京師的權勢極重,隻要是辦好了這個事情,咱們不怕沒有好處,到時候,南京的錦衣衛指揮隻要是有了實權,那就足夠了。”
許全和江峰本就是沒有什麽感情在,聽到許天彪毫不留情的話語,稍微一琢磨,臉上就是露出獰笑,重重的點點頭,開口粗聲說道:
“我這就去水師找老趙,到時候海上的生意也可以拿到手些。”
十三商會和官府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同樣的,十三商會追殺江峰一行人的動作也是被錦衣衛知曉,這個消息知道的時間點就是在,荒郊的大戰過後,那位被稱作三爺的頭目把消息傳回去的那時候。
得到了消息的錦衣衛各路人馬,和欲消滅江峰一行人的十三商會立刻是通過他們最快的途徑派出了加急的快馬,沿途各路通知。
馬匹的速度終歸是要快過水面行船,何況是加急的輪換快馬,所有能夠調動的船隻都是調動了起來,殺氣騰騰的朝着正要出海的江峰追去,這時候,江峰所在的船上,那名船工小心翼翼的說道:
“明天天亮就在松江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