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整個河面完全的安靜下來了,三艘船的士兵們收起了燈籠和竹槍,過了這一段的河道,前面就變的順暢不少,船老大就要把帆升起來,加速前進了。揚帆前進的船隻,除非對方也快船追趕,像是方才那樣潛入水中上船則是不可能了。
方才在船上厮殺的士兵們收拾完畢之後,紛紛的回到船艙中睡覺,在船艙中又是走出了二三十名護衛和士兵,原來,方才的戰鬥中,江峰的手下壓根沒有全部的出動,而是輪換着進行戰鬥,至于江峰爲什麽親臨第一線厮殺,爲了過瘾的可能性很大。
本來想進房中看看唐萱到底是什麽精神狀态,江峰一進去,卻發現唐萱已經是趴在床上睡着了,顯然是今晚遇到的事情給她的驚吓太大,疲憊異常。
江峰看着女孩臉上挂着安心的笑意,禁不住搖搖頭,開口自言自語的說道:
“真是不知道這女孩腦子在想些什麽?”
走出廂房帶上了門,江峰俯身在方才被打爛的那個船闆缺口那裏,在河水裏面撈了幾把,随便的洗了一下臉,自己也是走進了房中。
水匪們在前面幾年的吞并火并之後,那些有船有人的大多是被十三家商會約束住了,剩下這些流寇們則基本上都是窮的底掉的亡命徒,連艘像樣的船隻也是沒有,隻能是依靠着在船隻行駛緩慢的河道上,潛水爬船。
在船上三天,江峰已經是遭遇了四撥這樣的流寇,在路上看是天下太平,可是在官府的力量薄弱和到達不到的地方,盜匪的熾烈比起從前江峰的從前的印象來,卻厲害了太多太多。
這說明什麽,官府的管轄力量依舊是足以維持秩序,但是不受控制的力量也是在逐漸的加強,從前這些散落在那裏的小匪幫們,哪有這樣的戰力。
第二天清晨,按照船老大的說法,還要再走一段時間才能到了有民戶和港口的地方,也就是說,河面上依舊是和夜間一樣的清淨,結伴同行的船隻,還要在兩三個時辰之内才能看到。
這樣的情況,卻是居心叵測的人乘着清晨防範松懈的機會,上船爲禍的好時候,所以早早起來的江峰和那些輪換的護衛們,早就是在船上四下的巡查巡視了。
行走了一個時辰之後,在對面卻有一艘大船迎面駛來,這艘船比起江峰所稱作的三艘船加在一起都要大不少,在這裏可疑稱得上是巨船了,江峰大略一估計,覺得不管是沖撞還是雙方的接戰。
怕是自己的船都不會賺到什麽便宜,連忙沖着手下人吩咐了一聲,那些護衛們都是行動了起來,在這等河船中,都有壓艙的物件,倒不是運河上面有多大的風浪,而是爲了船隻行駛的穩定。
一半都是石頭,不過江峰這一行人,也有些東西是放在壓艙的那裏,不多時,很多在船上廂屋裏面的人都已經是把火繩槍裝填完畢,随時等待着号令行動。
船老大按照河道上的規矩,把自己的三艘船都是停在一邊,讓大船先過,江峰也是站在船邊那裏,眯着眼睛看過來的大船,竟然是樓船的模樣,不過在運河這樣的水道上,樓船的戰力确實是最大。
即便是隔着很遠,也能看到樓船上面的風帆群在那裏不斷的調整變化,顯然是要放緩速度的樣子。
站在船頭的船老大也是有些緊張,突然間暗罵一聲,用手拍拍自己的腦門,匆匆忙忙的跑到了船艙裏面,江峰一愣,禁不住手握緊了刀柄,心想這船老大難道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不過很快的,船老大已經是從船艙裏面跑了出來,手中拿着一面旗子,上面繡着大河同行四個字,同時沖着另外兩艘船上的船工扯着嗓子喊道:
“不要在哪裏傻呼呼的站着,快些把這個旗子打出來,要不一會被拍杆直接就砸沉了!”
這番話說完,那兩艘船上船工也都是如法炮制的把旗子挂了起來,就在這個過程中,那邊的樓船緩緩的靠近了過來,離得近了,逆光的江峰看到對方的船頭飄着一面大旗,旗子上面繡着一隻。
這樣的船隻,江峰老實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艘樓船的兩側好像是蟲子的節肢那樣,有六個長杆子被繩子
在長杆的末端,拴着大石。顯然這就是船老大所說杆了。
這個東西的威力可想而知,雙船交錯,這大杆子帶着巨石砸下來,什麽船隻也是吃不住勁,小船直接就會被拍個粉碎。
接下來看到的東西更是讓江峰倒吸了一口冷氣,在船頭和兩側居然有小炮架在那裏,不過口徑看起來還沒有佛朗機那種一磅炮的口徑大,顯然是類似虎蹲炮之類的粗火槍,威力一般,可就算是這個樣子,這也是太過于驚人了。
大船上面的人有的拿着三眼铳,有的拿着弓箭,冷冷的看着江峰的船隻,一個穿着近身水靠的漢子走過來大聲的問道:
“從哪裏來,去哪裏的?”
就站在江峰身邊的船老大連忙上前一部,在那裏笑着會話道:
“是三江商行的船,好漢們看我們的旗子,這可是商會作保的船隻。”
對面船上的人顯然都是看到了江峰這三艘船上,在桅杆上面挂着的旗子,那些拿着刀槍的人們,臉色都是松弛了不少,那名漢子點點頭,不過随即又是問道:
“這時節,水面上亂糟糟的,你們怎麽這麽早就出來?”
看到挂起來的旗幟之後,那個漢子還要盤問,這顯然是江峰這三艘船,出現的時間太讓人懷疑了,照理說,晚上不行船,天黑的時候,都是停泊在某個港口,船隻又都是差不多的樣子,不會出現誰比誰快許多的局面。
整個河道上,基本上是或者許多船隻,或者是一艘船也看不到的情況,所以,江峰他們乘坐的這艘船,确實是太顯眼了。。
船老大倒是心裏面坦蕩,開口朗聲的回複道:
“咱們這位東家有急事要南下,自己帶着護衛和壯丁,實話跟您說,路上也是打退了幾股水匪呢!”
說話的時候,用手一指江峰,那名大漢的目光轉了過來,江峰微微一笑,在那裏抱拳示意,在樓船上的那名大漢大概的掃了幾眼,江峰的氣度打扮确實是像個在外行商的商人,而且各艘船上的護衛們都是拿着兵器坦坦蕩蕩的,倒是看不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何況這個三江商行的名頭他也是聽說過的,加上在船頭飄揚着的那三面旗幟,可是船行發下來的,等于是做了個擔保。
略微一沉吟,那名大漢朗聲的說道:
“那就是耽誤各位的行程了,提醒一句,再往南走三十裏,已經是沒有什麽匪患,我漕幫保你船隻通行憂,不論是白天黑夜,兄弟還要上去剿匪,打攪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那大漢點點頭,船上的帆群都是升了起來,船速慢慢的加快,離開了這段河道。船老大在那裏連連的說了幾句讨巧的話語,滿臉笑容的恭送,等到那大船完全走開之後,才是吆喝着手下的水手開船。
江峰卻有些納悶,船老大倒是主動的過來解釋了:
“江老爺,這大河現在都是由這漕幫保着呢,凡是在這河上行船的都是要跟着漕幫交錢買個方便,說是學海上的規矩,這漕幫說自己是河上的義士結夥爲幫,其實誰都是知道,他們不過是十三商會養的看門狗,這年頭,有錢才是最大!”
這海上的規矩,再明顯不過的就是說江峰自己訂的規矩,凡是海商行船,就要跟華州,夷州,現在還要加上馬六甲城的艦隊繳納費用,感情這運河上也有這樣的規矩了,江峰禁不住暗笑了一聲。
和那些散匪不同,這樣的船隻,有火器,看樓船上面的士兵也都是剽悍之士,相信照着大明水師也不會差多少,而且搞不好還就是大明水師的民營項目,按着個漕幫的名頭罷了。
如此的武裝被民間的商人們掌握在手中,想必不會僅僅就是這一艘樓船,而且十三家商會在民間可是合法而且和官府交結密切的組織,在江南居然有這樣的合法的不受朝廷控制的,而且是力量如此大的武裝組織。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大明統治基礎上面的一絲裂縫。
那邊的船老大已經是把一切都準備停當,船隻緩緩的駛進了河道的中央,加快了速度,江峰沖着樓船消失的方向,嘴角挂上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