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大明财賦最主要的負擔地,每年都有大批的銀錢解往京師,這押運的過程裏面有許多的弊端和不方便,不管是京師還是南京的戶部都是頭疼異常,但是這兩年卻開始通過大通錢莊調撥銀兩了。
開始的時候,或許是偶爾爲之,後來卻意識到這個的方便處,官府每年再也不用浪費大批的人力和物力,南京戶部隻要是在南京大通錢莊的總号把銀子存上,那邊出具單據,京師這裏就可以按照單據支付。
不過現在也僅僅是南京和京師之間的銀錢往來使用大通錢莊,如果分散到大明各個行省,各個市鎮的話,這可就是銀行和分行的構架了。
大明的稅賦雖然是在檢地案之後,開始向着那些工商業征收,并且因爲這種征收府庫充盈,但是還有一個興旺百倍的行業卻不在稅賦的征收範圍之中,那就是海上的貿易,各個手工工場生産出來的産品被海商采購的時候,那個價錢也就是市面上的價錢,可是販運到海外之後那可是讓人瞠目結舌的價錢。
這買賣之中巨大的差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稅賦負擔,全部是進入了船主和海商的口袋之中,現在這些人的負擔就是要給江峰的船隊交錢,不過這錢比起大明的稅司征收還是要便宜太多了。
大部分的海商并不願意把銀子存到江峰的華州錢莊裏面去,因爲江峰的海上艦隊和他的海上商船隊已經是太過的強勢了,把銀子放在這樣一個勢力下面開設的錢莊,總覺得有些不保險,而且華州錢莊的曆史太短,信譽還沒有完全的建立起來。不過華州錢莊目前還隻是自家的商船隊和庇護下的勢力提供借貸。
這些海商們的銀子存在大通錢莊之中,這可是極爲巨大的一筆銀子,大通錢莊之所以敢于接下江南朝着京師彙銀的業務,也是因爲他自己的盤子遠遠的大于這筆彙銀。
不知道什麽時候,京師的戶部官員已經是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有什麽大批的銀兩調撥,都和大通錢莊在京城的掌櫃商量一下,隐隐的,大通錢莊有成爲大明國家銀行的趨勢了,可現在銀行這個概念還要很久之後才出現,沒有人意識到這裏面的意義。
三江商行和大通錢莊所在的街上,人們對戶部官員的來訪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江峰在商行裏面休息了一天之後,準備去西城,走出門口的時候,就看到在街口拐進了一頂官轎,前呼後擁,熟門熟路的來到了大通錢莊的門前。
大通錢莊的掌櫃一幹人等,都是在門前恭候,跟在官轎邊上的随從一打轎簾,從裏面下來一名老者,身上穿着的卻是一身富貴員外服,看到他走出轎子,錢莊的人齊齊的躬身行禮,口稱:
“恭迎司馬大人!”
被成爲司馬大人的老者矜持的點點頭,算是回禮,舉步走進了錢莊,江峰好奇的轉頭問送他出門的黃立平:
“這個司馬大人是誰?”
對面的聲音不小,江峰也是聽得清楚,黃立平臉上卻有憤憤的神色低聲的說道:
“就是戶部侍郎司馬泰大人,那位字複吉,号知齋先生的戶部幹城,可是給咱們或明或暗的找了不少的麻煩!”
三江商行雖然是江峰的系統,不過在大明也是做正經的生意賺錢,他們本身就有金銀的儲備,而且和很多北地的商家都有銀錢的往來,自然是不光是做商行,而是把錢莊的業務也是開展起來。
錢莊的業務若是開展起來,肯定是一筆不小的财源,大通錢莊現在可是賺的風生水起,三江商行卻隻是能在熟悉的客戶之間做些業務。
原來各地的錢莊票号都是需要在寶鈔提舉司還有稅課批準才能開辦,以往這些衙門都是被宦官們控制在手中,自從嘉靖皇帝清洗京師商團之後,内朝宦官大大的失勢,權力漸漸的被内閣和六部把持。
負責天下财稅的戶部自然是把錢莊票号的核準的業務都是收了回來,從前太監得勢的時候,三江商行還沒有做錢莊票号的意向,也就沒有利用那些人脈和資源,現在想做了,就隻能是和戶部打交道了。
京師商團那些官宦勳貴雖然是倒掉了,可是三江商行在京師之中還是有這樣那樣關系,
和戶部的交流之中,總是被人卡下來,慢慢的打聽到戶部侍郎司馬泰從中作梗。
江峰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就在商行的側門裏面聽着黃立平充滿怨氣的解說,江峰心想自己和戶部真是有緣,家中的女眷裏面有兩個老婆就是戶部的出身,而且蘇觀月現在的身份除了是江峰的二夫人之外,還是華州的戶部尚書,因爲蘇觀月總攬财政大權和收支調撥。
聽着抱怨,江峰插嘴說道:
“給他送銀子就是了,哪有不愛财的……”
黃立平懊喪的回答說道:
“大人,這個司馬侍郎不收銀子。”
“哦,還是清官。”
“那是什麽清官,看着道貌岸然的,實際上是個老色鬼,大通錢莊每年不光是送銀子,而且還半年送兩個江南的美貌丫鬟。下屬奇怪的很,爲什麽光收大通錢莊不收我們的銀子。”
他們所議論的戶部侍郎司馬泰正在大通錢莊的内堂之中和錢莊的掌櫃相談甚歡,大通錢莊的幾位掌櫃都是恭敬的坐在下首,反倒是昨天的那個商公和司馬侍郎平起的位置,司馬侍郎慢悠悠的說道:
“戶部朝大同調撥軍饷的活計就放在你們大通号了,軍國大事,可不要耽誤了。”
軍饷調撥發放對于錢莊來說,可以賺取的利潤頗大,幾名掌櫃的都是喜笑顔開的施禮緻謝,商公哈哈的笑了起來,端起一杯茶做個敬茶的姿勢,在那裏開口說道:。
“這次多謝知齋先生了,對了,前些日子的幾匹揚州馬,用的可如意嗎?”
屋子裏面的掌櫃管事什麽的都是退了出去,商公說的話也是随便了許多,司馬泰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果然是名産,确實不凡。”
武人出身的商公聽到這個話,頓時是哈哈大笑,那邊的司馬侍郎抿了一口茶水,悠悠然的開口說道:
“商公,前些日子三江商号的黃掌櫃又是給我送了銀子過來,說是他們開辦錢莊的事情要我這裏通融。”
那邊的商公先是一愣,随即就是笑着說道:
“這些北人想必是不知道知齋先生和咱們錢莊的關系,就在那裏妄自的行動。”
其實朝着宣府,山西大同還有陝西三邊調撥銀兩,三江商行和山西晉商的錢莊都是更加的方便,畢竟這些票号都是地頭蛇,而且門路熟悉,也會提高不少的效率,大通錢莊在江南和南方的海上有巨大優勢,來到北方之後,買賣也就是集中在京師和保定,若不是司馬侍郎和大通錢莊有關系,這等的好買賣斷然是不會落在大通的頭上。
商公看着司馬泰莫測高深的模樣,禁不住心裏面暗罵了一句:要不是大通京師的商号有你二成的幹股,你那裏會這麽幫忙。不過突然是想起來對面的三江商行,當即是開口說道:
“有件事情好叫知齋先生知道,對面的三江商行說是遼陽的總号東家過來,我看那東家分明是統兵的大将,已經是派人遼鎮查了,到時候非得辦個重罪,這件事情咱自會和兵部的人打招呼,不過到時候還要請知齋先生多多的幫忙!”
“他們的東家?遼陽來的嗎?”
一直是穩穩坐在那裏的司馬侍郎卻突然開口問了兩個問題,商公也不放在心上,在那裏點點頭,回道:
“他們的夥計裏面也有咱們的人手,雖然是打雜的,可也知道些消息。”
戶部侍郎司馬泰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然後又是把這個話頭茬了過去,雙方寒暄幾句閑話,又把調撥軍饷的事情分派了一下,司馬侍郎謝絕了對方的挽留,急匆匆的就打道回府……
在關外的塔爾河西堡,也就是江家軍在草原上的駐紮地,在城堡的瞭望木樓上的哨兵正在朝着下面大喊:
“有一隊騎兵朝着這裏過來了,大概,大概有一百騎……”
當當當的銅鑼敲響,堡壘裏面的江家軍士兵和護衛騎士都是緊急的行動了起來,不過負責戍守西堡的将官有些奇怪,這堡壘裏面的軍兵有二千五百人,附近的劃分草場放牧的蒙古部落還可以迅速動員三千騎兵,這一百騎來幹什麽,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