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反倒是因爲外面的這個呼喊煙消雲散了,江峰稍微一沉吟,也不管外面,直接的問邊上的李和尚說道:
“用我的港口,要交一成五的費用。”
這話說出來,李光頭在那裏一愣,随後哈哈的笑了起來,對着江峰說道:
“江大人,你知道在雙嶼收多少嗎?”
江峰搖搖頭,那邊的李光頭也不再發笑,隻是開口說道:
“咱既然想要和大人搭夥賺錢,也不隐瞞江大人,雙嶼港要收三成。老李現在船少,開始的花銷也大,就賺大人些便宜,頭一年我就交給大人二成,第二年到三層。”
江峰看着面前滿臉誠摯的李光頭,心裏面把夏家大罵了千萬遍,心想若不是老子下江南,那裏知道你們夏家賺了我這麽多的便宜。李光頭這番做派雖然太過熱心了些,不過他最近才被趕出雙嶼島,肯定是也要找一個港口。江峰這種又有地利之便,而且還有官兵庇護的港口實在是天上掉下來的好處啊。
何況江峰這次既然是來了南方,而且是來買船,想必這些港口的各種規矩很快就要知道,瞞不住他,何苦賺小便宜将來翻臉吃虧呢。
“十三。把銀票收回去。”
聽到這句話,李和尚心裏面終于放心了,明白對方既然是接受了這些船地禮物,恐怕這個港口的事情就已經是成了一半多了。
剛才還是舉着兵器圍着江峰他們一行人的李和尚的手下,現在忙碌的雞飛狗跳,又是去關門,又是各處檢查。看這個架勢,竟然是比和江峰對峙和圍歐的時候還要緊張。江峰有些納悶。轉頭看着李和尚,那個光頭大漢卻已經是猜到他要問什麽了,在那裏笑着說道:
“大人是初來杭州,奇怪倒也是應該,這杭州城大白天關閉城門,想必是倭寇來了。要不然關閉城門幹什麽
倭寇江峰有些詫異的看看李和尚,心想你不就是倭寇嗎,那邊的李和尚卻也明白了,在那裏摸摸腦袋嘿嘿笑着:
“城内這些窩囊兵丁,老子帶着百餘号弟兄都能沖垮他們一個千戶,要是那些矮子來了,更是了不得,在雙嶼島上放對地時候,我們三百多人圍着那些矮子幾十個人也是打不下來,後來弟兄們都是做起生意來了。買賣公平,也就不做那種博命的生意了。那些倭鬼矮子又野又窮。到處燒殺搶掠。地方上軍民都是怕了,一有倭寇的聲音。都是拼命的朝着城裏面跑,後來杭州府索性是隻要有倭寇的風聲立刻關閉城門,不許進出。”
看着江峰詫異的目光,李和尚苦笑一聲接着說道:
“大人,半月前城外唱戲,有人喊了一聲倭寇來了,結果老百姓瘋了一樣朝着城裏面跑,踩死了幾百人。後來發現是玩笑,假地都吓成這個樣子。何況是真的!”
江峰謝絕了李和尚中午擺酒飲宴的邀請,雙方雖然是口頭定了規矩,可是誰都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這種協議必須見到實在的利益才行。李和尚拍着胸脯說幾日後派人領着江峰上雙嶼島買船。
回到浙江布政使司衙門,劉家剛剛在後面安頓下來,忙得熱火朝天。劉芳蕊和蘇觀月自然是閑不下來,在後面跑前跑後安排。
吃過午飯之後,江峰卻發現沒有見到老丈人布政使劉順,說起來剛來赴任,還可以休息幾天,怎麽中午就出去了。結果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去城牆觀看防衛去了,據說這是浙江布政的規矩,若是倭寇前來,一省布政不親臨城頭。
那就會被禦史劾棄民不顧,不能代天子牧民。若是你上了城頭,就算是在垛口後面睡覺,那也是不懼矢石,忠勇比。
不過這樣做的好處也是有的,現在百姓太平日子過的久了,一聽城門關閉,頓時是人心惶惶,稍有風吹草動就是大亂,所以父母官上城牆也有鎮定人心的作用。當然杭州這種大城,城牆高聳。
倭寇不管是假的真地,充其量也就是甲的步兵,那裏有什麽攻城地能力,不過現在都是吓的魂飛魄散了,第一反映就是關門。
江峰吃飽喝足,換上了武官地服裝,把身邊的幾十名護衛都是帶齊了,讓布政使衙門裏面的差役出去雇了十一輛馬車,拉着六七十護衛還有各種器械,就這麽浩浩蕩蕩的上路了。路上冷冷清清,壓根看不到什麽人在走動。江峰禁不住擡頭看看天,太陽還是高高的懸着,這種氣氛在街面上行走,頗有些鬼氣森森的樣子,可見人都害怕成了什麽樣子。
偶爾有膽子大的行人,在街道上看到江峰這群兵丁居然是四五個人坐在一輛大車上,舒服的了不得,都是在心裏面暗罵:
“這些兵身上連點血都看不到,在這裏大模大樣地盤在馬車上,這他娘的混帳。”
就這種奇怪地目光和腹诽中到了需要防備的倭寇的城門那裏,城下早就是聚集了不少的官兵衙役,看着江峰過來,眼神裏面除了驚訝之外還有深深的戒備,好在給江峰他們領路的是浙江布政衙門的差役,上前打了個招呼。
擁在城下如臨大敵的士兵們這才把臉上的戒備換成了讨好的笑容,這可是布政大人的愛婿,山東某衛所的指揮使,雖然沒有什麽直接的管轄關系,畢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終歸是得罪不得的大人物。
看着對方這個樣子,江峰也不客氣,直接安排幾個兵丁擡着箱子跟着他一起上了城牆,自己手下的幾十個鐵丁卻從馬車上面卸下了鐵甲——這些都是跟着官船帶來的,江峰的原則是一定要讓自己手下的裝備保持在最佳的狀态,如果對敵的時候因爲裝備不佳吃虧,那豈不是冤枉。
杭州是幾個朝代的經營,城牆頗爲的堅實高大。來到城牆上面,江峰才覺得長了見識,居然還有這麽大的盾牌,在靠近城外的垛口那裏,整齊的豎着一排高大的。
比正常人還要高出半個,完全的把人遮蔽在其中。
在盾牌的後面,杭州城十幾位有責任上城頭的文官和幾位武官都是小心翼翼的,順着縫隙朝着外面看。
聽到後面的響動,這些神情緊張的官員差點跳了起來,一看到上來的是一個陌生的武官,馬上是有人就要破口大罵,領着江峰上城頭的幾個軍官連忙通報一下。這才是臉上多雲轉晴的過來見禮。
打量城上的官員,江峰發現除了劉順的臉色鎮定如常之外,其餘的人個個是神色驚慌,不由得對自己的老丈人評價高了許多。
劉順看着自己的女婿大搖大擺的上城來,心中自然是埋怨幾句,不過他也知道即便是訓斥毫作用,連自己的女兒都是被人硬搶了去,那裏還會在乎什麽自己的嶽父威嚴,江峰在那裏恭敬的拱手爲禮,開口問道:
“布政大人,倭寇已經是攻城了嗎?”
這句擺明是挖苦的話,讓城頭的文武官員各個臉色古怪,不過剛來赴任的劉順卻有些想要發笑的,禁不住在那裏咳嗽一聲,正色說道:
“探子在三十裏外發現了倭寇的蹤迹,估計還得過會兒才到。”
江峰言,過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城下開始傳來了稀落落的聲音,有人大吵大鬧,大笑,絲毫沒有什麽戰争緊張地氣氛。江峰正要問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卻看到在城頭的軍士和官員齊刷刷的把頭縮了下來。
劉順的反應還沒有這麽迅速,身邊的幾個随從看着自己蹲下了老爺還在那裏站着,也顧不得什麽尊卑之别,七手八腳的就拉了下去。
江峰環顧城牆,寬闊夾道中,竟然是隻有他和手下在那裏站着,幾個獵戶已經是開始拿着自己的弓箭開始調整弓弦地,江峰手下因爲匠戶子弟的衆多。在戰鬥之前都是抓緊一切時間在保養兵器。
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在垛口朝着下面看,看到幾十個倭寇站在距離城牆很近的地方大聲的鼓噪,做出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顯然是在羞辱城上地守軍。
“這些是大股倭寇的前哨?”
江峰好奇的問身邊的一名軍官,那名軍官瞪大了眼睛,小聲說道:
“大人。還大股,就這幾十個倭寇還不夠啊,也真不知道是發什麽症了,每次來都是在城外叫嚣……”
江峰沒有管身邊的人的要和,站了起來朝着下面張望,下面的倭寇看着城牆上居然他有人冒出頭來,在那裏更是各種話亂吼了出來,雖然日語江峰壓根不懂,不過裏面的“八嘎”之類的話語他還是明白的。
看到身邊地武官邊上有一副弓箭,江峰直接就是拽了過來。朝着下面的嚣張之極地倭寇一箭射了過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太陽還是高高地懸在天上,這麽明亮的環境。顯然城下最多是在身上穿着竹甲的倭寇不會看不到。
可是在那裏一點閃避的意思也是沒有,答案馬上就是出來了,江峰本來拉弓松弦放箭就感覺到非常的省力,結果射出去的時候,箭支給人的感覺竟然是“飄”過去的,之所以到了倭寇地跟前,倒不如說是城牆比較高,就算甩也甩到那些鬼子的跟前。
這一箭飛下去。下面更是哄堂大笑,一個倭寇甚至撿起來箭支插在屁股上沖着城上地江峰扭來扭去。
在盾牌保護下的杭州文武官員有寫膽子大的順着縫隙朝下看去。也是看到了江峰的射箭結果,頓時是嗤笑連聲,新來的布政劉順升遷太快本來就是被這些比他大許多的官油子們嫉恨,剛才江峰那種肆忌憚的舉動更是讓他們不滿。
現在這個大大咧咧的武官吃癟了,衆人在那裏彼此對視一眼,都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劉順在那裏感覺到難堪之極,在那裏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還沒有等江峰回身吆喝把火铳拿上來。
邊上的楊石頭捂着嘴在那裏偷笑,被江峰瞪了一眼才湊過來小聲說道:
“老爺,他們南邊的弓箭因爲太潮濕沒有保養,弓弦都松跨的要命,棉花都未必能行,看小人的。“
原來的鐵丁和獵戶們都是叫江峰老爺,而不是像其他的那些兵丁稱呼江峰大人,江峰也不去糾正,這也是所謂嫡系和旁系的差别。
楊石頭站起來拿着手中的大弓走到了垛口的地方,江峰知道自己手下的這些獵戶裏面,楊大和楊石頭還有張亮都是可以開一石弓發射,不過也就是連續射三四箭,就不能繼續發力了,要休息一段時間,不過射程卻也是弓箭裏面最遠的。
下面的倭寇看到又有人站起來發射,在那裏又是哄笑,方才撿起箭支的那個鬼子還拿着箭支,朝前走了幾步做出挑釁的動作。
城上的官員已經是大了些膽子,都是湊在盾牌縫隙裏面看着城下的情景,看到江峰的手下要再射,各個心裏面有看熱鬧的惡意。
楊石頭嘴角挂起一絲獰笑,靠的近面,那就是送上門的菜了。
“嗖”
強弓激射而出的利箭脫弦而出,在城下放肆的挑釁的倭寇被大箭釘在喉嚨上,直接射穿,身體被這股力量動,竟然是硬生生的釘在了地上。
城上城下一片寂靜,下面的倭寇張大了嘴,急忙的後退到弓箭的射程之外,不過也當真是悍勇,竟然是在城下破口大罵,出言約戰。
看了幾眼,江峰哈哈大笑起來,跟着邊上的軍官說道:
“給我開城門,大爺我要出城。”
那軍官那裏能做得了這樣得舉動,滿頭大汗看着自己的上司,沒有想到上司臉色陰沉的點頭,他在那裏松了一口氣,既然上官答應,自己做就是了。劉順知道這是這些官員看不慣自己女婿太過嚣張,這才是送他上火爐。剛要出聲勸阻,江峰已經是接過了邊上鐵丁遞來的大刀,開口朗聲道:
“天晴氣爽殺鬼子,我去享受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