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次已經是第十次了,依舊是連大門也進不去,江峰那裏是能咽下這口氣的人,派去家仆回來之後,頓時是暴怒了起來。
劉十二被後面的人進門口之後,自然有江峰的家仆接過來,江峰的家仆都是鐵丁的家眷們,輪班的過來服役,這樣也算是用的放心,也有些溝通的意思在裏面。這種私人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拿出來說,江峰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開口對着劉十二說道:
“劉先生,咱們千戶所的賞罰都是已經是定下來了,你看這些規矩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呢?”
劉十二在那裏點點頭,江峰的軍規條令不會讓士兵們吃虧,而且戰後按照斬首分攤記功,這樣也是避免了在古代戰場上那種因爲搶割首級,結果導緻隊形潰散反勝爲敗的局面出現。
不過劉十二這次來說的卻是正是同樣的話題,聽到江峰提起,他在木椅上微微的欠身,現在他和江峰的關系,類似于将領和幕僚關系,彼此之間是以主客的禮節互相對待,劉十二開口說道:
“江大人爲國的公心确實是讓在下佩服非常,那軍規上午的時候我已經是看過,這就寫成文告,貼在塢堡裏面嗎?”
江峰聽到劉十二的話語,禁不住眉頭一皺,在那裏有些疑惑的反問道:
“爲國的公心,咱就是想叫士兵們打仗的時候拼命罷了,每個人一兩銀子兩擔米,這個花銷可不算小,爲國,爲國的活計就老子就要朝廷掏錢!”
這番話倒是說的劉十二愣在那裏了,他有些被江峰搞糊塗了,緩緩的開口詢問道:
“大人的意思是想有一支能戰的私軍?”
“當然,花我的錢就是要給老子賣命。”
雙方這種談話雖然是大家默認的道理,但是這麽拿到台面上來說,就有些太過赤裸裸的味道了,或者說,眼裏面還有沒有朝廷,有沒有大明天子。一向是淡定從容的劉十二額頭上微微的見汗,山上的溫度清涼顯然不是天氣的原因。他是徹底的被江峰這樣缺乏常識的問話搞糊塗了。不過想起來族叔趙秀才跟他說過的那些話語,說是江峰這個人大事明白,但是在一些小事上卻莫名其妙的缺乏常識。
想到這裏,不由得嘗試着問道:
“大人既然如此想,何不造個家丁清冊,新兵營這兩千精壯都是作爲大人的家奴……”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江峰打斷,江峰有些疑惑的問道:
“山下這些人好好的兵不當,誰願意做家奴啊!”
确實是缺乏常識啊,劉十二仰起頭歎了一口氣,用手輕輕的拍拍自己的額頭,苦笑着開口說道:
“一兩銀子,兩擔米,大明天下,若不是自家的奴才,誰也不會花這麽大的本錢來養,那些精壯若不是大人的家奴,爲了自家的主子,誰會拼命?家奴死了要有撫恤,殘疾了大人要養老的。”
這一連串的問題頓時把江峰問的懵住了,他是确實不知道這樣的規矩。
從明朝土木之變後,将領們依靠作戰的主力開始慢慢的變成自己的親兵和家丁,平時都是用克扣正常士兵的軍饷來養這些親兵家丁,這些親兵雖然說起來完全是将領的私人物品,生老病死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作爲現代人穿越過來的江峰可能覺得接受不了,其實在明朝來說,家奴的待遇就好比是現代六七十年代咱們中國的國企大鍋飯,生老病死都有人操心。可比當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大頭兵舒服很多。
而且既然是将領的私兵了,那就是一榮皆榮,一損俱損,戰場上的時候,将領雖然都是舍不得派親兵上戰場,可是隻要這些親兵家丁一上,往往就是沖鋒陷陣,而且絕對的戰鬥力強悍,當然了,大凡吃好喝好,沒有什麽後顧之憂,整天操練而且不怕死的士兵,到了戰場上之後都是極爲的強悍。
接下來地一通解釋讓江峰頗有些茅塞頓開地感覺,那邊劉十二卻直想仰天長歎,心想自己向來是以智囊自诩,沒有想到卻跟着這個江大人做起了常識啓蒙的工作,江峰聽完
興奮的雙手互拍一下,開口說道:
“等一下,我就讓鐵丁們下去貼布告,爲奴爲兵,他們自己選!”
劉十二長籲一口氣,剛才這一通的解釋頗有些身心疲憊的感覺,腦子也是有些紛亂,本想告辭回去改日再來,還沒有說出告辭的話語的時候,那邊的江峰扭捏了半響說道:
“劉先生現在也是自家人,我也不瞞你,我的老婆被送回娘家之後,他那該死的爹竟然是不放人……”
今天苦笑的時候比從前都要多啊,劉十二心裏面奈的想到,不過既然是自己的東家問起,他的腦子裏面卻也是飛速的轉動了起來,趙秀才給他講述的那些資料都在腦中一一浮現。
第二天就有鐵丁去山下大聲宣讀了文書,江峰作爲一個現代來的人,他手中有一百多名鐵丁作爲家奴的時候,還不算是心裏面有障礙,因爲從小看到的那些這樣那樣的故事裏面,家丁上百的地主惡霸屢屢出現。
但是要把山下一千多天津衛所招來的新兵,還有微山島投奔自己的七百多男丁統統的變成自己的家奴,這可是兩千多人的家奴啊,不管怎麽說也是有些别扭,何況當時收複鐵丁的時候當真是用上了手段,下面這些人會有這麽容易嗎?
結果讓江峰意料不及,不光是山下的新兵全員的加入,就連原來的千戶所那些兵丁軍官竟然也有主動要來當家丁的,這還是因爲早就是劃定了範圍,所以才沒有加入成功。現在的煙台山千戶所隻有四五百名老弱的兵丁,至于要到登州左衛赴任的江峰,手下沒有一兵一将,卻有家丁二千。。
契約文書的事情好辦,直接拿到衙門裏面走個手續,一切都是利索,沒有人敢說什麽。
京師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府第,這裏現在是京師最炙手可熱人物的府邸,每天門外的拜見的客人雖然未必有當年劉瑾氣焰最盛時候的衆多,可也是排成了長隊。不過這種事情下手要趁早。
江峰在陸炳還不是那麽權勢滔天得時候,就以經是搭上了關系,什麽東西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惠風樓現在每月幾千兩銀子的進項,雖然說的是江峰和陸炳兩家一家一半,當然陸炳也不會貪圖這一點銀子。
不過京城惠風樓江峰派來的主事,每月還是把這些銀子恭恭敬敬的送過來,而且江峰在山東每月海貿的進項總是送來一千兩的定例并且附上言辭恭謹的問安的信箋,說起來,陸炳現在家資萬貫,不缺這點銀錢,可是給領導送禮的訣竅不是在于送多少,而是要在禮物上讓他知道,送禮的人是尊敬他把他放在心上,這就是成功了,就是所謂禮輕情意重。
正是因爲江峰做的如此妥貼,所以現在他的信箋和問候什麽的,都是在陸炳府邸裏面算是比較被重視的,就是說,總是由陸炳的貼身書辦師爺拆看,若是有什麽要緊的消息就會很快的送到陸炳手中。
江峰離京這麽長的時間,每月的信裏面都是請安問好,或者是說一些瑣事,非常的程式化,所以貼身的書辦師爺也一般是不去轉達,不過這一次的來信有所不同。
這幾年朝廷上下漸漸都換成了嘉靖皇帝的親信,可是沒有什麽人的恩寵能過超過陸炳,盡管現在陸炳年紀也不算是太大,可是威權日重,人也變得沉穩異常。換句話說,就是便表現的頗像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官油子,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今天在正堂伺候的陸府家丁卻難得看見了陸炳的笑容,他拿着兩封信在那裏仔細的觀看,一邊發出呵呵的笑聲,突然擡頭對着身邊有些發愣的管家說道:
“請邱先生過來!”
師爺和幕僚這樣的人員配置基本上是五品以上實權官員的常規配置,陸炳這樣的人物幕僚裏面甚至還有些文官的清貴兼任,不過這個邱先生卻是在府内行走的書辦,一些私人的事情都是交給他做的。
邱先生一過來,也是驚訝的看到陸炳臉上的笑容,剛要湊趣詢問,陸炳卻已經是開口笑着說道:
“去打聽一下,京中高官誰有待字閨中的小姐……”
說到這裏,陸炳自己忍不住又是笑了起來,揚着手中的信紙笑道:
“那個江峰,那個江峰,竟然求本官給他丈人劉順說媒續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