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就是一個人上任嗎,那裏還有什麽小姐!?”
立刻就有從前的人趕忙過來告訴,不要胡說,這種事情會得罪老爺,盡快閉嘴。不過轉身就是找從前的熟人議論,小姐不是被匪徒搶走了嗎。現在居然又找到了,啧啧,怕已經是當了幾個月的壓寨夫人,連小寨主都是有了。
激動喊着的那個人卻正是劉管家,來到濟南府以來,爲了自己的官聲劉順顯然不會把女兒半路上被人搶走這樣的事情告訴别人。可是自己的骨肉怎麽會不關心。心裏面知道隻要得到了江峰的消息就可以找到劉芳蕊。
江峰是武官很有可能會出現在來往的公文之中,也許就會找到,明朝時候的交通和消息可不如現代的發達,有些人相鄰一個府,就是終生法見面。江峰雖然也是在山東當官,可是劉學士根本就是沒有朝着這個方向去聯想。
在他的心裏,壓根就是沒有想到江峰會和他在一個省做官,天下間那裏會有這樣巧合的事情,所以劉順在布政使司右參政的位置上面安頓下來後,雖然本省的公文也是留意,不過主要是通過一些故舊和朋友在北直隸和山西河南打聽江峰這個人。因爲這幾個地方都是距離山東比較近。
他知道江峰也是已經出京鎮守地方,估計也是在山東周圍的幾個省,這樣才好下手劫人。
劉府有個盡人皆知的規矩,就是除了劉管家之外,劉大人在家的時候别人不許進入書房,否則必然會受到重則,這也是劉順在京師的時候養成的習慣。讀書寫字需要非常的安靜。
劉管家的年紀也是不小了,因爲激動所以一路小跑到書房門口,已經司顯得氣喘籲籲,在那裏喘了幾口氣平靜下來,這才輕輕的扣門。裏面傳來了劉參政頗爲平淡的聲音:
“老劉嗎,進來。”
劉管家喜滋滋的開門進去,先是打了個千,然後高興的剛要開口,就看到劉參政略微有些責備的說道:
“老劉,這種事情你在府中大嚷,若是叫有心人聽到,豈不是麻煩,你的年紀也不小了,行事也要穩重些。”
一聽這個,劉管家也是感覺到自己剛才的行事有些興奮過頭,老臉一紅想要解釋幾句,猛然看到書桌上的雪白宣紙上面的墨迹散亂,毛筆橫放在上面。好像是小孩子塗鴉一般,劉順寫的一手好字,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順着劉管家的目光一看到桌子上面,劉參政也是臉色一紅,幹咳了幾聲,随口将話題引了開去:
“剛才手一抖筆滑到一邊,且不用管他。”
……
布政使司裏面的事情因爲有那個書辦的存在,所以對劉參政來說,根本沒有什麽秘密可言。本來作爲新官上任,江峰剿滅董家這樣的事情,也對他沒有什麽牽扯。所以在案子的文卷過來的時候,他也不甚關心,甚至看着巡撫和左參政焦頭爛額的樣子,心裏面還有些竊笑,可是現在這個事情不同了。
在書房邊上的小廳裏面,坐着三個人,劉順,在他的身後站着劉管家,在他的下首坐着一個面貌清癯的老者,這個老者是劉參政聘用的師爺幕客。平日裏面都是喚作孟先生的,據說還是鄒縣孟府的遠支,當然,聖人遠支也是要吃飯的,這倒是沒有什麽稀奇,孟先生身上的功名雖然隻是秀才,可是對官場以及人情事故,可當真是比起劉學士這種讀書出身,半熟不熟的人強太多了。
請這位老先生來,肯定不是專門爲了劉芳蕊的事情。本來劉順對于這場肯定會引起山東官場地震的大案,準備袖手旁觀看熱鬧了。可是薰龍居然頗爲不合常理的翻案,而且這個事情還是牽扯到江峰,抽身事外肯定是不可能了。
那邊的孟老先生在那裏輕搖手中的折扇,盡管現在的天氣還是頗爲的寒冷,在那裏作出一副儒雅睿智的模樣,聽着劉管家把事情說完,就在那裏慢悠悠的開口說道:
“一尋常小旗驅使衛所的官兵爲奴,劫掠四方良善客商,手中人命也要過千,這樣的案子不管是怎麽判,恐怕山東上下牽扯的官員都要有牽連,就算是巡撫最起碼也要有個治下不力的罪過。”
劉參政在那裏點點頭,他的師爺說的這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甚至還想過如果省内的官員因爲這個去掉一批,自己有沒有可能更進一步或者可以安插自己人,撈的什麽好處,這
那個孟先生的話風一轉:
“董龍也是多年爲官,而且走的科舉正途,自然不會不知道這些幹礙,那些證據已經是鐵案,他要自保尚且難說,怎麽會敢于重新上告呢?”
劉順也是一點就透的人物,當時就是緩緩的接口說道:
“你是說他估計到山東上下不敢把這件事情鬧得太大嗎,又或者他有所依仗……”
話說到這裏,接下來的事情大家都是明白,又是商談了幾句細節,邊上的劉管家聽的有些納悶,不是要說小姐和江峰嗎。爲什麽提都不提,又是把相關的說完之後,劉順劉參政在好像是意的提到:
“這麽說的話,那個鎮守百戶江峰功勞未必會有,卻可能有罪過?”
劉管家本來就對江峰心中頗爲的厭惡,當日在京師的時候,就覺得此人極爲的粗魯,處處做出些強盜的模樣,幾個月前居然還搶了自家的小姐。劉管家壓根就沒有意識到自己僅僅是生氣而已,卻沒有别的情緒,要知道在道德觀念極爲看重的明朝,這等強搶官家小姐是多大的事情。
一時氣氛,老劉頭在那裏氣哼哼的脫口而出道:
“正好狠狠的治那個小子的罪過,太法天了……”
孟先生這個人精在那裏搖扇微笑不語,劉順劉參政臉卻一下子有些陰沉,右手一拍桌子,冷聲說道:。
“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放肆!”
被訓斥的劉管家卻猛然反應了過來,現在的江峰雖然沒有名分,實際上已經是自家的女婿了,要不然老爺早就去報官緝拿,那裏會這麽悄悄的尋找,轉念一想,小姐那麽潑辣刁蠻,還真的江峰那種粗人才對付了啊!
此時他們所說的粗人江峰正在煙台山千戶所塢堡裏面,和夏家來的人杯換盞,這次除了夏翠玉之外,還來了些夏家的主事人員,那天在小艇上跟着夏翠玉一起下船的十幾名大漢,不光是夏家小姐的護衛,還有夏家的三當家夏青蛟。
夏青蛟是夏翠玉的三叔,據說從前還是水軍中的千戶,後來夏家因爲朝廷的争鬥被牽連,他在水軍中的官位也是保不住,隻好回到家中跟着一起弄船下海。家中下海的事項自然是有老手在那裏安排。
他所擅長的反而是訓練家兵和武器的來路,也就是說,整個夏家的武力基本都是歸在這個三家主掌管。夏青蛟在海上見到江峰拍出來的鐵丁之後,軍隊出身的他立刻是大爲的驚歎,心想能夠訓練出這些強兵的人到底是何等的人物。
而且鐵丁的裝備也是叫他驚歎。他和尋常的草根出身的軍官不一樣。夏家在福建也算的是高門,出身嫡支的夏青蛟自然是見多識廣,知道就算是所謂的天下強軍也不會有鐵丁這樣的裝備。
那種明顯是佛朗機才有的火器式樣,出現在那些自稱鐵丁的人手上,而且明顯是經過改進,種種種種都是給夏青蛟震撼,而且這一年半以來,鐵丁們始終在海上輪換。這也讓夏家做出了判斷,江家的鐵丁或者說在海上的鐵丁應該是有一百多人。
這個數字跟着夏翠玉帶回來的消息印證之後,得到了确認。一共才是一百多人,要知道夏家在閩北随時召集幾千人都是沒有問題,夏家自然而然就是起了吞并的心思,這次的夏青蛟就是帶着如此的目的來的。
本來在船上聽着自己侄女說對江峰的評價,在京師中一件件事情倒是顯得江峰更像是一個出色的商人而不是帶兵官,而且說起爲人的時候,一向是精幹著稱的夏翠玉評價頗爲的有趣,兩個詞——“好色,猥瑣”。
這些事情讓夏青蛟對吞并鐵丁的事情更是多了些信心,家丁不是國家兵馬,就算是吞并也沒有什麽王法律令的制裁。不過心裏面還是對夏翠玉的判斷有些疑問,畢竟年輕女孩子有些時候偏于情緒化。
上岸之後看到江峰對自己侄女那種流口水的模樣,夏青蛟對夏翠玉的判斷終于有了直觀的判斷:果然很猥瑣,好色。
兩艘中型大小的船舶停靠在港口之後,其餘的船隊就開始朝着目的地行進了,這邊輪換的鐵丁也是上船。這些事情忙碌完成之後,自然是要修整一下,作爲地主的江峰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
塢堡就有類似大廳的建築,雙方就在那裏擺開了酒席,落座之後,江峰隻是開門見山的問了一句:
“不知道貴方可有能力買到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