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直到死他都是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就是在嘉靖五年的冬天,掌櫃的陳貝和惠風樓的那個江老闆到底談了一些什麽,事後每一次,陳貝提起來這件事情,都是感慨的在那裏說道:
“當真是點石成金的手段啊,點石成金啊!?”
林小二一直在想,如果自己當時大着膽子去偷聽一下,沒準現在也和陳家一樣是富的流油了,所以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端着茶水來到風房的門前的時候,聽到裏面一聲拍桌子的大響,接着就是傳來了江峰的哈哈大笑,和陳掌櫃在那裏拍着桌子大聲的贊歎:
“妙啊,妙啊。”
他敲門進去之後,看到屋子裏面的兩個人滿面笑容的對視着,不過因爲他的進來都是不說話了。直到樓下的廣場上漸漸的開始有車馬聚集了,各個衙門府邸的公事上午都是處理的差不多了,中午的宴飲就要開始。
進來的時候,雙方雖然面子上面客氣,可是彼此之間都是頗爲的提防,出門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是親熱的了不得,好像是多年沒有見面的老朋友,走出大門的時候,陳貝一邊沖着進門來的客人們作揖招呼,一邊跟着江峰說道:
“江兄盡管放心,今晚我就去到我叔叔那裏說這件事情,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江峰笑着點點頭,低聲回答說道:
“陳兄,這件事情可要嚴守口風啊,不然就沒有什麽搞頭了。”
“自然,自然,若有事,我自會讓我的子侄和你聯絡。”
江峰拽過來身邊的張亮,開口笑着回答說:
“這是我徒弟,有事情他會過來。”
兩個人相顧大笑,進進出出的全是官員們,平日裏面陳貝雖然是殷勤的招呼客人,不過從來沒有對人如此的殷勤過,他們自然不會認識江峰,隻不過都是在心裏面隐隐的猜測什麽人物會讓陳貝這樣的客氣對待。
第二天的時候,市井之間開始有傳言出現,說是某肉鋪的老闆和宮中出來采買的太監喝酒的時候,聽到這名太監說,尚膳監的首領太監和禮部,翰林院的幾位閑居在家的老人商議,京師的酒樓飯莊衆多,可是各有高低不同,彼此就在那裏争論了起來。
到了下午的時候,官員們也是知道了這個傳聞,彼此之間自然是在那裏議論,明朝時代娛樂的項目非就是吃喝嫖賭,甚至現代人視爲放松娛樂的遠足旅遊,在明朝人來說,這還是頗有風險的舉動。
喝酒不可能三頓飯頓頓喝酒,嫖賭總不是大多數人的愛好,但是這個吃,誰也離不開,上至三公六部,下至黎民百姓,都是爲着吃在忙碌,所以一說起吃來,都是各有各自的看法,官員們更是如此,他們有那個經濟實力去享受飲食,也有相應的文化水平去品評飲食,所以這個傳聞往往隻是作爲一個由頭,說起來之後,幾個同好同事就是各有争論,但是拿不出一個結論來。
你說醇和樓的炖菜滋味醇厚,我說城郊柳葉莊的小炒新鮮可口,都是說的唾沫橫飛,食欲大開,中午晚上的都要去找幾個地方去打打牙祭,京師裏面酒樓的生意,明顯是上了一個檔次。
過了兩天,這個傳聞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不過又有一個新的傳聞了,說是那天的争論還沒有結束,說是有位老翰林在那裏提出一個建議,不如在京城擺下一個擂台,來個比試,定下誰家的最爲美味。
第二個傳聞給京中的喜歡吃喝玩樂的這些人好像是提供了一盞指路的明燈,往日裏面找什麽好吃的館子,還需要一家一家的吃過去,那裏有這個方便,況且這樣的大規模比試,那個熱鬧可是少不了的。
百姓們還是在議論,官員們習慣性的給自己心目中好吃的地方排出了座次,結果拿出來一比較,發現不同的地方很是衆多,自然又是一番争論。
所有的議論,争論都是等于在這件事情火上澆油,反正也是和政事國事關的事情,衙門和錦衣衛也是不管,這消息越傳越廣,京師周圍比較繁華的城市,就是保定府和天津衛所,那裏的也在議論,而且消息傳播的極爲的離譜。
這些事情普通人也就是作爲一個談資,但是在飯店酒樓這個***裏面,立刻是炸開了鍋,隻要是不傻心裏都會明白,這個比試若是搞起來,那就等于給京中的酒食這一個行當排定了座位。
立刻是幾家歡樂,幾家愁,紛紛的出去打探消息,宮裏采買食物的太監,将近二三十個,酒樓跟這些
問話,也是方便不少,可是去問之後,都是支吾着沒确的消息回答過來,越是這樣越給人一個印象,那就是搞不好真有這個事情。
在惠風樓後面的廂房裏,江峰端坐在那裏,鐵蛋站在桌子前面,滿臉的風塵之色,但是表情卻有些不高興,先是從懷裏面掏出來一個小包說道:
“江爺,這是這次剩下的六十兩銀子,路上一共花費了十兩,買人一共花費了三百兩。”
江峰也沒有理會桌子上的銀包,看着面前的鐵蛋,心裏面卻暗自的贊許,現在的鐵蛋不是當初那個在人市上混事的痞子了,舉動行爲之間帶着些沉穩之氣,江峰暗自對自己說了一句:現在可以當作自己人來用了。
因爲他知道鐵蛋拿走了三百七十兩銀子,這些銀子已經可以讓鐵蛋在一個小市鎮,舒舒服服的過上一輩子,可是他卻本分的把事情辦完,并且一點銀子都沒有貪墨,趙秀才現在已經是管帳的高手了,自然是分毫不差。
江峰看着鐵蛋有些不愉快表情,不由得笑着問道:。
“怎麽,有什麽不高興的事情嗎?”
鐵蛋低頭想了一會,然後擡起頭看着江峰說道:
“江爺,小的說句心裏話,您不要生氣,這些百十号漢子有鐵蛋認識,有不認識的,都是些好漢子,小的買來他們是想讓他們給江家好好幹活,賺銀子的,可是您把他們卻直接丢到了團營裏面,他們的心思小的知道,在天津衛所賣身爲奴就是因爲沒有地方當兵吃糧這倒好,我們直接把他們送走了!”
聽着鐵蛋的話語,江峰知道現在惠風樓幾個親近的人都是這麽想,趙秀才聽到張亮的說法之後,也是埋怨江峰亂花錢,若是體恤那些窮苦人還不如開粥場,何苦把錢化在那些衛所裏面出來好勇鬥狠的漢子身上。
江峰知道還是要解釋一下,總是賣弄玄虛也不是辦法,開口說道:
“鐵蛋,你現在若是吃一個白面饅頭,會不會覺得好吃?”
鐵蛋搖搖頭,江峰又是接着問道:
“你跟着我回到京城之後,吃的第一頓飯是什麽印象?”
盡管不知道江峰說的什麽意思,可鐵蛋還是有些動容的回憶:
“我當時大口吃着肥肉和白面饅頭,在天津衛所的時候,就是過年也吃不上這些東西,那時候我就想,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幹,居然還有這樣的好處,今後跟定您了!”
“這就是了,那些混帳小子心裏面還是想着去當兵吃糧,在咱們裏面再怎麽舒服,也會在那裏想,我要是當兵恐怕活的更舒服,我要的是你這樣死心塌地跟着我幹的,既然如此,我就把這些小子丢在軍營裏面,先練個他們個生不如死,然後我在讓他們吃肉吃飽,到時候就會死心塌地。”
這些赤裸裸的話語說得鐵蛋是瞠目結舌,突然間感覺到自己的身上有些發寒,自己的年紀和對方相差不到一二歲的樣子,可是論起心眼來,可是相差的好像是孩子和大人,看着鐵蛋的神色,江峰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麽,呵呵的笑了起來,開口說道:
“咱們都是自己人,這些手段肯定用不到你的身上,你這些天着實是辛苦了,剩下的銀子拿去,回去休息一天,明天還有事情給你去忙碌。”
聽了江峰溫言說得這些話之後,鐵蛋心中一陣的溫暖,還要辭看到江峰的目光,隻好是躬身道謝,拿着銀子轉身出門,江峰看到鐵蛋的眼裏面有些閃動,明顯是淚光,實在人啊。
還沒有等他感歎完,張亮從外面沖了進來,氣喘籲籲的問道:
“師傅,今天陳家的小子又是過來了,說是現在宮内的宮女都有談論這個的了,應該是可以舉辦了,問您這裏有什麽好聽的名目。”
江峰一聽這個,騰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圍着桌子低頭轉了一圈,好像在考慮什麽,擡頭的時候已經是胸有成竹的模樣,微笑着開口說道:
“就叫做滿漢,哦,不,就叫做漢蒙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