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首先感覺到的，是黑暗。在失去意識的時候，人是身在一片虛空中的，沒有五感沒有思想；如果黑暗出現，表明至少有了視力和思想。他随即感受到的，便是全身上下每一處皮膚灼燒的熾痛。他恍惚着睜開眼睛，看到了五張大臉充滿擔憂着圍着他，簡直和電視劇裏主角遭遇車禍或重傷後蘇醒的第一視覺一模一樣。

“你醒啦。”艾爾眨巴眨巴眼睛。她除了滿臉灰塵和疲倦以外似乎沒有受什麽傷。林峰坐起來，發現大家都在。洛裏斯上身纏滿了特制的繃帶。星界行者有着超乎常人的自我治愈能力，洛裏斯雖然重傷，但精神狀态似乎恢複了正常，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

“我們在哪兒？”林峰問。“我傷到你們了嗎？”

“沒有。”霍羅恩說。但是艾爾随即補充道：“你差點兒把我們全殺光。說老實話，我當時吓得差點尿褲子，你釋放出的邪能...太恐怖了。”

“你得感謝雅南了。”長燭幹笑兩聲。“她用獨特的淨血術治療了你，讓你的傷口加快愈合，同時淨化了一些還在往外釋放的邪能。”

“我僅僅是盡我所能而已。”雅南謙虛一笑。“雖然你不是龍，但是你很有潛力，而且你們又救了我和長燭，所以我自然要幫這個忙。”

“謝了。”林峰站起身來，環顧了下四周。他們似乎已經逃離了主要牢房。周圍幾乎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便是艾爾手中星辰所散發的光芒，即使是星辰在這樣的黑暗環境下照明度也不高。林峰還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體有點兒異樣，看樣子他們是在極深的地底。

“别驚訝，我們都快到地心了。”霍羅恩低沉地說。“這些古神教徒将地底挖得全是隧道和孔洞，管道更是四通八達，守在地幔和地殼的教徒數量簡直如海一樣，我們幾乎是硬生生地殺出一條血路來才抵達了這裏。”

林峰愣住了。接近地心爲什麽壓力這麽小？而且溫度也非常之低，四周完全是一片死寂，但是林峰能感覺到他們所處的空間應該極爲巨大和寬廣。即使是星界行者，如果貿然進入一顆行星的星核區域，也會被壓力壓死或者是活活燒死才對。

艾爾的皮膚表面浮現了點點星光，她應該是在催發星辰之力。她搖了搖頭，也是一臉疑惑：

“我們也不知道爲什麽，這顆行星與我們想象中的不一樣，星核的重力非常奇怪，溫度也極低。總之，我們隻要往前走一點兒可能就知道答案了，探測儀上顯示的‘不正常區域’離我們已經很近了。”

“那我們快點兒去看看怎麽回事，然後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吧。”林峰感覺到了震動，似乎是從地表傳來的。“這顆行星越來越不穩定了，再這麽下去搞不好得炸開來，到時候我們都得死。”

仍然是由長燭帶頭，衆人緊跟在他後面。搖曳的星光下，整個地底猙獰的岩石地表盡顯無疑，旁邊的岩壁甚至成了尖銳的刀鋒，而他們就走在這個地底峽谷中。林峰好奇地打了顆信号彈，發現頭頂的岩壁居然離他們有至少一千多米的距離，再這樣的空曠環境下他們簡直就是幾隻小螞蟻。

“到了。”走了足足八個小時，長燭停了下來。周圍仍然是一片陰冷，寂靜無聲得仿佛和真空一樣。在場的四條“龍”都知道，前方的确有不尋常的地方，散發着陰冷、讓他們不安的氣息。艾爾皺了皺眉頭，自己對着前方連開三槍。三發信号彈在黑暗中留下三條長長的尾迹，随着磷燃燒散發出的耀眼白光，前方的景象讓所有人血液凝固。

這是一個亂葬場，但不是人的，而是龍的。前方是一個深坑，而坑裏的龍屍則像小孩的玩具一樣被拆得四處亂放，無數根細管插入了龍的骨頭中，抽取裏面的物質，周圍的岩壁中都埋下了這些管道。林峰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些物質都和宇宙之力類似，如果用作武器的話，後果不堪想象。

“媽的。”艾爾倒吸了一口涼氣。她全身顫抖着，雙眸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這些死去的龍...都是星龍。”

“龍怎麽可能死在一起？”洛裏斯皺着眉頭嘀咕道。“一條成年龍有一顆行星那麽大，邪龍和火龍甚至能夠吞下一顆恒星。死在這兒的，都是幼龍，難道這裏曾經是一個龍巢？”

“不太像。”雅南似乎也是第一次來這裏。她感受了下周圍的氣息，搖了搖頭否定了。“龍巢一般都會有其他生物的屍體或龍的排洩物和蛻下的鱗甲，這裏非常幹淨，是天然的。這些星龍應該是被困于此，然後集體死去的。因爲星辰之力非常特殊，以至于直接改變了這顆行星的地表和地核。”

“根本沒有力量可以讓那麽多星龍集體死去。”霍羅恩不相信。“絕對不可能，龍與我們的力量差距太大了，即使是最強的星界行者，也做不到瞬間殺掉這麽多頭龍，即使它們僅僅是幼龍。它們搞不好是被困于此活活餓死的。”

“注意你的言行，低等生物。”長燭冷笑道。“你以爲我們和你們一樣脆弱？龍是不可能餓死的，即使一千萬年不吃任何東西，别把我們和你們相提并論。”

“你現在會不會餓死？”洛裏斯輕蔑道。“你們的族群呢？死光了吧？真可憐，幸存的龍要變成我們低等生物的模樣才能苟且偷生。”

幾乎是立刻，四股宇宙之力瞬間散發出來。宇宙之力與情緒息息相關，如果使用者非常憤怒，那麽宇宙之力的威力也會加倍提升。周圍一顫抖，堅固的岩層甚至裂開了幾道縫。洛裏斯和霍羅恩的武器同時燃燒起來，耀眼的光芒瞬間讓地底空間亮如白晝；長燭的臉上長出了龍須，全身散發出驚人的暗影力量，雅南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燒一樣，皮膚浮現出了一條條暗紅色秘紋，雙眸中一如既往的冷靜也蕩然無存。

“你們在想什麽！”艾爾喝止道。她站到中間，在四股宇宙之力的波動下全身顫抖。“這個時候會爲了這種事拔刀相向？我們得想辦法破壞這些管道，然後逃出去！”

“全部住手！”林峰低吼道，微微燃燒自己的邪能。“動動腦子吧！”

氣氛稍微緩和了一點兒，但林峰和艾爾仍然能感覺到冰冷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和殺意。這是種族階層問題，即使是在宇宙也是非常敏感的，龍更是無比高貴的種族，在它們眼中，這些星界行者根本不值一提，連螞蟻都算不上。雅南和長燭冷笑着抑制住了燃燒着的宇宙之力，與洛裏斯和霍羅恩拉開了距離。

“真是麻煩。”艾爾搖了搖頭。“作爲一個團隊，連基本的素養都沒有。”

他們沒有說話，因爲艾爾說的是對的。林峰率先跳下亂葬場，開始尋找鋪設在地面上的管道。

“嗯？”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艾爾疑惑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林峰轉頭看去，發現艾爾身處一具龍骨的骨架之中，皺緊了眉頭，顯得非常疑惑和不安。

林峰邁過大腿粗的龍骨，來到艾爾身邊：“怎麽了？”

“你聽到什麽了嗎？”艾爾壓低了聲音問林峰。

“聽？”林峰更加疑惑了。

艾爾的表情仿佛要吃了林峰一樣：“你個傻逼，聲音啊，閉嘴仔細聽。”

一時間，整個地底再度安靜下來。洛裏斯和雅南他們離亂葬場有一段距離，他們那邊基本沒什麽聲音。但是林峰明顯地聽到，地底某個地方有氣流的呼嘯聲，而且非常有節奏。

“就是湧動的氣流啊。”林峰覺得好笑。

“你難道不覺得很有節奏？有點兒不正常？”

經艾爾這麽一提醒，林峰再次仔細傾聽。這一聽讓他毛骨悚然，全身上下都冰涼起來，因爲他知道自己聽到了什麽。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呼吸。

在手電燈光的照耀下，林峰能看到艾爾原本小麥色的臉龐已經變得慘白：

“這裏有一條龍，還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