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們的時候,快要五點了,把離婚協議拿上來時,我的手抖了一下,我看了一下她,她沒有看我,隻是盯着桌面,牙緊緊的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有些發白。
我用力抓住筆,控制住不斷發抖的手,飛快的簽了字。然後遞過去,說:“該你了。”
安琪沒有看我,她看着那個協議,突然很不合适宜的幽默了一下,她說:“真好笑,一天簽了兩遍字,第一次簽字時我賺了今生最大的一筆錢,第二次簽字時卻丢了一個家庭。”
我幹巴巴的說:“沒關系,有的賺就有的陪,人生就是這樣的,我個人覺得,這樣也好,總比隻陪不賺的好。”
民政局的那個大姐看着我們倆直歎氣,安琪把字也簽了,這下子我們終于兩清了
走出民政局大門的時候,外面起風了,天突然陰了下來,安琪說:“挺晚的了。你回去也沒有地方吃飯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飯吧。”
老實說,當一紙離婚書終于塵埃落地了後,我的心裏沒有預想的那麽堵心,反而有些輕松,看表情,安琪也差不多,于是,我也很輕松的說:“好啊。去哪?”
我提議去吃西餐。我們就去了聖保羅西餐廳,結婚的時候就想吃這個慶祝,結果因爲下雨,改吃重慶火鍋了,沒想到,離婚時,卻把這個心願了了。
坐在優雅而高貴而價錢同樣高貴的西餐廳裏,聽着身邊的小提琴手在那斷斷續續的拉着琴,我們就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那樣,很優雅的坐在那裏。
這是這個城市裏最正宗的西餐廳,有非常正宗的下午茶可以喝。下午茶起源于英國,說是下午茶其實是一場有預謀的聚會,可以談無傷大雅的風月,也可以互相扯閑話,更可以談一些隐密的事,包括陰謀詭計。這個城市這幾年也開始流行下午茶了,不過,什麽外國的東西到了這裏都會變味,就像這種下午茶,卻不一定是下午來吃,夜間來的倒是不少。來這裏的人一般的不是貴族,更多的還是商人和官員,中國從來就沒有貴族,下午茶是貴族們的流行生活方式,中國人是誰有錢誰就貴,所以,西餐廳裏最受歡迎的人是開什麽車子來的人,而不是那些舉止有多優雅的人。
我們兩人那天下午舉止都很優雅,像極了那種沒有錢但是還有身份的貴族。侍者過來時,問我點什麽?我想起了一個笑話,于是先點了一首歌,名叫《貴婦人的下午茶》,侍者說他沒聽過,問問小提琴手竟然不會拉,于是征求我意見,可不可以改拉《梁祝》,我說可以,你面對的就是現代的梁山伯與祝英台。
《梁祝》很快的就拉了起來,在一個完全西化的環境裏竟然拉起了中國的小提琴曲,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安琪問我爲什麽要這麽纏綿的曲子,我說纏綿一點好啊,人活着不是就你纏我綿的事,纏着綿着就容易斷了線,這很正常,就像生活。
我開始點菜,點了兩份英氏烤餅,一份裴翠果凍,兩打杏仁小蛋糕,還有兩份相思酥,兩份貝妮小點心,一盤太陽素餅,這都是正宗的英國下午茶的茶點,最後我還點了兩份冰淇淋,要那種上面可以噴火的那種,哈根達斯的。
我問安琪喝點什麽?她說:“不用了吧。你點了這麽多東西,咱們吃得完嗎?”
“沒關系。今天我請你。随便點吧。”
“不,還是我請你吧,我今天剛賺了一大筆錢。”
我笑笑說:“錢不是問題,關鍵的是,這一頓飯是我欠你的,都欠了好幾年了。”侍者問我們喝得什麽,我對侍者說:“我們就喝點茶吧。要那種日本産的綠茶咖啡。”
侍者說:“好的,您要添什麽茶呢?”
“綠茶就要碧鑼春吧。”
“好的,您點的這種茶三百六十八元一盒,一會給您上來,請你稍等。”
侍者走了,安琪嗔怪的說:“幹嘛?請我花這麽錢幹什麽,那種咖啡茶多貴啊?”
“沒什麽?”我玩弄着桌上的餐具說:“我這一生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喝這種昂貴的咖啡茶了,喝一次就做個永遠的記念吧。”
安琪的神色黯淡下來了:“你是說,今晚過後我們就不會有下次了是嗎?”
我搖搖頭,做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沒有回答,侍者開始擺茶點,不一會,清淡的咖啡茶也送上來了。這種咖啡茶很有風味,咖啡的濃郁與綠茶的清香混在一起,有些苦澀,也有幾分酸甜,别有一番風味。
“怎麽樣?”我看安琪呷了一口,就問她。
“好喝。”她說,又喝了一口。“其實從前你是個很會生活的人,你還記得咱們第一次吃西餐的時候嗎?”
我當然記得,我們是在校園門口的一個小西餐館裏,一人要了一客牛排,甜面包圈,然後就是一杯大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