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那裏皺着眉,伏在桌上,很辛苦的思索着的樣子。我聽麥芽說過,他是一個很負責任的教師,教課認真,生活的也很清苦,他的家庭生活很不幸,兒子早逝,妻子離異,他也曾有很多機會可以遠走高飛,但他卻留了下來,在這教書教了二十年。
我在門口輕輕咳了一聲,他擡起頭來,透過金絲邊眼鏡,我發現他還是老了,眼角的皺紋多了不少道,眼神中有也種恍惚不清晰的感覺。
“您是?”他懷疑的看着我。我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我想他不會認出來我的。
“我姓李,李文波,”我自我介紹了一下,接着問:“您是嚴老師吧?”
他點了點頭。接着問:“你也是從這個學校畢業的吧,明天才校慶呢,有什麽事找我嗎?”
“是這樣,我不是你班上的學生,但我老婆是,您認識一個叫安琪的人吧。”
他推了推已經墜下鼻梁的眼鏡,說:“認識的。那是我班上的一個學生,我還是他們的班主任呢。怎麽,你是他愛人?”
“是的。我來這裏,就是想找她的,上午我看見她坐在您車裏了,我能問您一下嗎?她在哪兒?”
“她走了。”
“走了,她不是要參加明天的校慶嗎?”
“她公司突然有了急事,她必須得馬上去解決,所以她就先走了。今天上午她來學校看了看,請了我們幾個從前的老師吃了一頓飯,中午就走了。我送她去了車站。”嚴宏說:“怎麽,你沒和她聯系上嗎?”
我說:“我們不是一起來的,大家各有各的事,她還不知道我來了。”
“噢。”嚴宏應了一聲,又把頭低下去看桌上放着的一疊教案。表情有些冷淡,我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逐客方式。
我指了指桌前的一個椅子,說:“嚴老師,我能坐下來嗎?有些事想和您談談。”
嚴宏看了我一眼,不是很情願的說:“當然可以,不過,咱們談不了太長時間的,我一會兒可能會很忙,明天校慶,要準備很多東西。”
我坐了下來,眼睛掃視着這屋子。發現在牆角有一台電腦,在另一張桌上還有一台手提電腦。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台電腦,說:“嚴老師,您平時上網嗎?”
嚴宏不解的看了我一眼,說:“上。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好奇想問一下,您喜歡聊天嗎?”
“不喜歡。我從不聊天。”
“是嗎?”我笑笑,說:“那咱們正好相反,我是一個聊天狂,我覺得聊天很有意思,很隐秘,也很刺激,我上過很多的聊天室,我給您介紹一個好的,好不好?”
嚴宏不太高興的擡起頭說:“這些事我不是很有興趣。你有什麽事就直說吧,對不起我的時間很緊,咱們就别繞彎子了。”
“好的。”我說:“嚴老師,我知道你很忙,不過,還是有個很私人化的問題想問問您,今天中午是不是您開車送我老婆去的車站?”
嚴宏很不高興的說:“學校裏的司機都因校慶的事被抽調出去了,所以我就臨時送了她一下,怎麽,這有什麽不妥嗎?”
“沒有。”我把身子往前貼了一下,說:“我隻是很好奇一個事,在把我老婆送走之後的那段時間裏,您去了哪兒?”
嚴宏直視了我一眼,這是自從進屋以來,我們第一次互相正視對方的眼睛,我發現,他很鎮定,至少在眼神裏,沒有一絲驚慌。
“你問這個幹什麽?”嚴宏冷淡的說:“想調查我嗎?”
“不敢,我隻是好奇。”我直視着他的眼睛,冷靜的說:“嚴老師,我有把握相信,你送走我妻子後,沒有馬上回到學校。”
嚴宏啞然失笑,說:“是嗎?那我去了哪?”
“我認爲您去了一個地方,等一個人去了。”
嚴宏笑了:“那我等誰去了?”
“一個女網友,”我說:“同時,還是您當年一個接濟過的學生。”
“噢,是嗎?你接着說下去,後來呢?”
我坐在椅子上,眺望窗外,從我這個角度可以看見那輛車正停在樹下,沒有人動過。
“嚴老師,問你一件舊事吧,幾個月前,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關莉的人,您記得她嗎?”
“從來沒聽說過。”
“不會吧,她是九三屆畢業的,和安琪同年級,也是您教過的學生。”
嚴宏在那沉思了一下,說:“我教過很多學生,也許有人叫這個名字吧,但我不可能都把她們記住的。”
“我想您應該把她記住,因爲她經常和我談起您,說您曾經在她最危難的時候接濟過她,說您是這個學校惟一關心她的人,她一輩子都很感謝您。”
“我記不起有這種事,我沒有帶過這樣的一個學生,你應該是找錯人了。”嚴宏有些不耐凡的說:“你如果想查這個人的一些事,我建議你去隔壁的教務處,那裏面有學生檔案,我可以和他們說一聲,明天你可以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