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石和我提出要去礦上看看,礦主堅持反對,說一般情況下,礦裏是不讓外人去的,如果有心買煤,就去煤場看貨,他說:“反正你們買的是煤,隻要煤的質量好,礦裏什麽樣看了又有什麽用?”
這個礦主的話讓我們倆都很興奮,就憑他的這個話,這篇稿子就完全可以寫成一個能獲全國大獎的新聞。我們告别了那個礦主,馬上開車去縣政府,縣委書記不在,一個副縣長接待了我們,我們亮出記者身份,說明了炎莊私煤的情況,那個副縣長張嘴結舌了半天,最後說他會調查此事,然後就要安排飯,我們明确表示要走不吃了,他送我們出來時,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現在基層的工神作書吧很難幹,我們要有成績,要脫貧緻富,要在現有的資源上找新的經濟增長點,有些事情就不能不開放搞活,都不容易,大家互相理解,怎麽說都是鄉裏鄉親,城裏人鄉下人,拉起手就是一家人,不要互相拆台就好了。”
這個副縣長不知道,他語重心長的話都被蕭石口袋裏的錄音機錄下來了。回去的路上,蕭石興奮的說:“李哥,我看,他們這次的黑煤礦的事情已經是證據确鑿闆上釘釘了,裏面一定還有大文章可以做,咱們倆隻要把稿寫好,相信一定會引起轟動。”
下午,我在家寫内參的時候,老總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說内參先不要寫了。我們去的炎莊所屬的縣長、縣委書記聽副縣長彙報了我們去的事後,非常重視,已經開始下大力整改了,聽說行動雷厲風行,私煤礦一夜間就被封了三十多個,王、陳兩家大戶都被當地派出所收監了,聽說還沒收了很多私煤礦裏的設備,那幾名工傷人員縣長已經下了明确指示,要幫助他們索得該得的賠償,壞事已經變成好事。老總指示我,馬上再去一次,與當地政府聯系,補寫一篇以正面報道這一事件爲主的新聞。
以我多年搞新聞的經驗,我當然知道,老總态度突然轉變,隻有一種可能,有高層向下施壓,炎莊多年來一直做爲典型先進村存在,把他整倒,肯定會有人不舒服,但老總發話了,也隻能照辦。
蕭石對此事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爲這裏不是那麽簡單,以他老家的情況來看,私煤被封根本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很可能隻不過是私礦主與當地政府聯合推出的一招緩兵之計,這并不能說明真的要堵住這個口子。
我對蕭石的看法比較贊同,但是老總發話,也不能不去。我要蕭石穩住,替我把内參沒寫完的地方補上,等我回來再看,我自己先去一趟,再了解一下情況。
當我再去的時候,和第一次大不一樣。縣長、縣委書記還有上次那個副縣長及縣裏的主管領導們都親自在門口迎接,并且備下了一頓很豐盛的酒席,硬着頭皮我和他們坐在一起,當問及如何處理私煤礦一事時,縣長拍着胸脯說:“一夜之間掃平了他們。所有的私礦全部封掉,對那些頂風上的人,我們給他們三條選擇,罰款拘留和判刑,您放心,下次我們再邀請您和電視台的人來這裏視察,到時您看吧,再有一座私煤礦還開着,我就把頭頂這烏紗帽摘下來,親自給主管市長送去。”
我問他們,對于那些私煤大戶如王、陳兩家如何處理,是否會判刑。縣公安局的一個領導說這個很難定刑,如果要判刑,就要測量私開礦對資源的破壞“量”,測量有一個難點,很多礦主說這礦是以前就開過的,有的礦還是互相轉包,調查起來難度太大。我又問他,這麽多年來,抓這種黑礦的黑礦主抓了多少,有沒有一個曾判刑的。這位縣公安局領導支吾了半天,最後承認,沒有一個礦主被判刑。
縣委書記把話題接過去,說大家初次,先幹爲敬,以後歡迎我們多來視察指導,寫一些能真實反映縣裏工神作書吧的稿子,也歡迎多提意見以待改進之類的話,這個話題就這樣擱過去了。不過我已經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東西。果然如我們所想,其實縣裏根本就沒有真抓。
晚上縣裏給我安排了招待所,但是我沒有住進去。我去了附近一個老鄉家,繼續了解情況。得知了很多與那次宴會上截然相反的信息。村民介紹說,所謂的打擊與整治其實就是罰款,王、陳兩大戶昨晚上被公安局傳去,三十分鍾不到全出來了。他們都交了罰款,這些罰款全都有收據,不過,在這裏罰款也就是放行。私礦主們用來開煤窯的鼓風機、電動機等設備昨晚被抄了一次,但是今天很多都搬回來了,擁有他們的私礦主各自交了500元到1000元不等的罰款,其實這種事在這裏司空見慣,這種查與罰甚至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副神作書吧用:煤老闆和某些職能部門人員正是通過這一途徑,建立了日益密切的聯系。
我在晚上給蕭石打了電話,蕭石說那個斷指的礦工又來了,說他要撤回上回的申訴,因爲村委會已經勒令礦主給他們把醫藥費報銷了,還每個人補了兩千元的生活費,對這個結果他很滿意,并說隻要等手上傷好了,馬上回去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