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是挺好的人。
至少他肯将自己的肩膀借給我靠,沒有直接果斷的拒絕我。
忽而吹來一絲涼涼的風,夏天的風吹在身上怎麽會有點冷呢?
是因爲生病的原因嗎?
想到這,我問黎北道:“黎北,你是科學家,你覺得我這個病還會反複嗎?”
“你這是病嗎?”他有些不屑道:“隻是腦中淤血,而且做過手術,大體來看是沒有什麽的,反複了又怎麽樣?顧希小姐,至少還有我這個科學家在,你别擔心。”
我哦了一聲,解釋說:“我沒有擔心,我隻是想知道自己的情況。”
黎北伸手拍了拍我的手道:“如若你願意,等過些日子找到了願意捐贈的視網膜,我可以考慮親自幫你做手術,不過我半年沒有上過手術台,你怕嗎?”
視網膜這個不用擔心,按照顧家的能力,找一個我能用的視網膜,很輕松。
隻是……眼睛真的會好嗎?
應該會吧,至少黎北這個科學家都說機會很大的,我笑了笑說:“爲什麽怕?不做手術什麽都看不見,做了手術反而有希望恢複光明。”
也有希望看見我的孩子們,還有那個我一心一意念叨的小哥哥。
昨天他來的時候,我就害怕,但也歡喜,我害怕自己的身體啊,如若以後到頭來自己還是這麽一個樣子……
其實,我隻怕怕連累他。
這麽多年,真的辛苦他了。
黎北伸手将我的腦袋拿開放在枕頭上,解釋道:“顧希小姐,等會你看看你的視力能不能暫緩過來,看見模糊的一團總比什麽看不見的要強,我先回去了,學生都在研究室等我,等我晚上過來替你檢查。”
我連忙說:“晚上你忙就别過來了,等過幾天我讓阮景安排你回醫院。”
“這倒不用。”黎北道:“我沒打算再回醫院工,爲你做一次手術隻是人情,我至少不能讓你白喊我一聲科學家。”
我一愣,道:“黎北科學家,你真好。”
“将腦袋偏過13度,這樣你才能看見我。”黎北頓了頓,道:“恐怕你到現在也沒有見過我的模樣,顧希妹妹。”
我一驚,喃喃道:“妹妹?”
“宋之琛知道嗎?”
一個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我母親是宋家人,而我也一直跟着我母親姓,不過我妻子逝去後,我就跟着我妻子姓了黎,這也是我被醫院辭退的另一個原因,我爸在生我的氣。”
阮景給我講過他的資料,我知道,黎北的妻子在半年多前生病去世,之後的半年他一直待在研究室裏研究科學。
爲醫生,他可以醫治好所有人,卻唯獨醫治不好自己的妻子。
他準許我的靠近,恐怕也是和我一樣,想找個陌生人聊聊天,說說話。
隻是我還沒有想過他是宋家的人,畢竟阮景給我講的時候,隻是大概講了下。
“你很癡情。”我這樣道。
“我不癡情,我的妻子和我隻是我商業聯姻,兩家醫院合并。但是我心裏過不去那個坎,我想即使我不是那麽愛她,但是她成爲了我的妻子,我就要有責任保護她,守護她,相信她,照顧她一輩子,這是我爲丈夫的最基本原則。”
黎北是一個好的丈夫。
黎北想起什麽又道:“給你做手術是人情,是我們相識的人情,還是之琛的人情,畢竟我從佳音表妹的口中聽她說起你和之琛的時候,是個挺感人的故事,不應該這樣說,應該是他求而不得罷了。”
“黎北科學家,你剛剛就要說走,可是現在還在這裏和我聊天。”
他笑出聲,道:“顧希小姐說的對,我真的走了,學生會抱怨的。”
我等着他出去的時候,心裏才有些翻騰。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又用了宋之琛的人情,本來我欠他的就夠多了。
黎北剛開始可能也沒有認出我是誰,因爲他從來沒有見過我,但是聽說我的名字後,就一目了然了。
不然就認識短短幾天時間,他怎麽突然就想親自給我做手術了呢?
黎北的妻子逝去半年,而這半年,他心裏肯定也一直愧疚吧。
我把阮景喊了進來,讓他給宋之琛撥通一個電話,我想聽聽他的聲音。
宋之琛在用這個号碼,等他接起來,我道:“之琛,謝謝你。”
很感謝他總是無意的幫助到我。
“宋之琛先生,有人找你。”随後一個女聲對我說:“宋之琛沒有手機的,我知道你是誰,因爲他就用過我的手機給你通過電話,姑娘你好,我是桑酒酒,采桑的桑,一杯孤酒的酒酒。”
我一愣,宋之琛允許别人靠近他了?
“你在唠叨什麽?”宋之琛的聲音傳來,應該是立馬從那個女孩子的手中拿過了手機,接起來道:“小希,我在。”
“之琛,謝謝你的禮物,我收到了。”
我能說的隻是這個,我很高興他的身邊有其他女孩子的存在。
宋之琛輕柔的聲音傳來道:“嗯,你喜歡就好,這個很久之前就有了,隻是送給你的時候,比較晚了,小希……”
有聲音打斷他道:“宋之琛老先生,我和朋友們去酒吧浪了,聽說這裏的外國人很給力,我要去享受性生活了,拜拜。”
宋之琛沒有理會她,我道:“這個剛剛給我自我介紹的桑酒酒女孩,很可愛。”
“是嗎?”宋之琛頓了頓說:“和她不熟,偶爾遇見的人,也是出來旅行的。”
“之琛,如果那天有喜歡的女孩,打算結婚的時候,記得給我一張請帖。”
對方沉默了,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說:“我現在在一座私人小島上,等過段時間有機會的話,會回美國。”
他的意思是不打算回中國了。
我笑着說:“嗯,祝你玩的開心。”
挂了電話之後,我明白,那個叫做桑酒酒的女孩,是不一般的。
九九,酒酒。
難怪宋之琛不喊我九九了。
這樣也好,皆大歡喜,沒有誰該一直執着,我很希望他能放下心結。
心底終于松了一口氣一般,我将手機還給阮景笑着道:“阮景,我很希望以後之琛能給我寄一張請帖,我想參加他的婚禮。”
“會的,小希。”
又不是阮景。
蘇傾年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道:“你想要的,都會被實現的。”
“蘇傾年,你不該來。”
不該來擾亂我的堅持。
“小希,我是你的丈夫,你孩子的父親,我爲什麽不該來?”他反問我。
我有些無語,随即道:“我們離婚了。”
“一份還沒有走法律程序的文件,小希認爲它真的有用嗎?”蘇傾年應該是上床了,他自己鑽進來,将我擁抱在懷裏,解釋道:“我曾經說過的,我不會離婚,即使是你自己想,也是不行的。”
那份我要過來的離婚協議書,就是在我面前走走過場,騙我而已。
我問:“爲什麽?”
爲什麽要一直這樣堅持,明明現在我這身體……一點都不健康。
“小希,我是你小哥哥,在七年前你喊下第一聲的時候,就注定了一輩子。”
我沉默,七年一個輪回。
蘇傾年摸了摸我耳邊的頭發,又輕手的摸了摸我的臉說:“顧希,我們之間的誤會阮景都給我說了,你知道周六六是誤會一場,但是你還是選擇離婚。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想連累我和孩子們,可是你卻從來沒有想過我們的心思。”
我的所有心思被戳中。
我這樣做,肯定很多人都會覺得我,都會覺得我固執不理解人。
可是又怎麽會明白我的心情?
我和蘇傾年之間,如若還真的要在一起,我身體是一個原因。
還有我們之間的信任度也是一個問題,不然以後得矛盾還會有很多。
我必須得問,那麽他必須得說。
但是我不愛問,即使問,他的答案也讓我有了戒備,這就是根源。
我忽而之間明白,蘇傾年所有的謊言都是相對的,隻是想隐瞞我而已。
而這些謊言都是打着對我好的旗幟,的确,也是真的不想讓我誤會。
我忽而問他道:“蘇傾年,你覺得夫妻間的信任是什麽?”
“所有的信任,都不及雙方相愛,小希,隻要你愛我,我愛你,以後所有的問題我們隻要想到這個就迎刃而解了,就不會有更多的誤會和失望。”
其實蘇傾年說的沒錯,而相互理解和心疼就是最大的信任。
見我不說話,蘇傾年又問:“記得你第一次喊我小哥哥的時候嗎?”
我記得,那時候我剛到北京,他第一次要了我的身子我沒有感覺。
但是第二次的時候我疼痛中哭喊着:“小哥哥,輕點,我疼啊。”
後來他就要求我喊他小哥哥了。
蘇傾年說他喜歡聽,爲了他愉悅,我也很樂意這樣的喚他。
我點頭說:“我記得。”
我的身子軟在他懷裏,溫熱的氣息撫平了我所有的悲傷和猶豫。
即使,我沉默的選擇逃避他的問題,但是我也沒有再趕他走。
因爲,我怕他難過。
而昨天我那樣對他,他心底不好受,我自己心裏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