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了蘇家别墅外面的時候,我有點忐忑,不敢進去。
阮景見我這樣,安慰說:“顧總,終究會進去的,别害怕。”
我在美國待了兩個月,從住院到現在又是兩個月,我快四個月沒有見孩子了,顧錦心現在應該快九個月了。
九個月的孩子能做一些什麽呢?
過不久應該要學習說話了,這期間可能要花兩個月,或者很長一段時間。
我在阮景的攙扶下進了别墅,可是我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手臂一僵。
我疑惑的問他:“怎麽了?”
“沒有。”阮景忽而松開我的手。
我也并未在意,而是一團模糊的小身影向我跑來道:“阿姨,你終于回來了?以後你還要出差嗎?”
“可能會。”我揉揉他的腦袋,笑着問:“妹妹呢?”
“在你身後?”
我這才望向後面,很大的一個輪廓,我以爲是以前的那個阿姨,我笑着說:“孩子給我抱一抱好嗎?”
他沒有吱聲,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我的懷裏,我抱着,隻是單純的抱着感受這個孩子在懷裏的溫度。
蘇錦雲對我說:“阿姨,錦心在笑。”
我應承道:“是啊,在笑。”
雖然看不見,但是我感受到了這個孩子的愉悅,她正伸手嘗試的抓着我的頭發,輕輕的向她那邊扯着。
“錦心,松手。”
還是蘇錦雲拿開她的手,道:“阿姨坐地上,有毛毯,錦心也可以玩。”
我問:“她可以自己爬了嗎?”
“可以啊,她喜歡一個人爬,錦心晚上有時候也和我一起睡覺呢。”
聽的出來蘇錦雲的聲音是很高興的。
我笑着問:“爸爸呢?”
蘇錦雲難過的說:“但經常是和蘇傾年同學一起睡的,這個我有點不高興,應該每天輪着來,他總是霸占錦心。”
“嗯,他很壞。”
“不過阿姨,蘇傾年同學站在你身後,你剛剛說他壞來着。”
我身體一僵,終于明白剛剛阮景爲何松開我,原來……
蘇傾年根本沒有去參加酒宴。
剛剛我認爲的那個所謂的阿姨,就是蘇傾年本人啊。
我略有些尴尬,但還是抱着孩子自然的接着蘇錦雲的話說:“沒什麽,爸爸不會在意的,你怕嗎?”
“又不是我說的壞話,我不怕。”
蘇錦雲這話真扔的幹淨,我笑了笑,将顧錦心放在毛毯上。
一個很小的模糊體在地毯上亂動,最後爬到蘇錦雲的懷裏。
身後的目光灼灼,我再待了十分鍾左右,對蘇錦雲道:“阿姨要回去工了,可能會過很長一段時間來看你。”
“阿姨又要走嗎?”
蘇錦雲的聲音有些不舍。
從以前對我的漠然到現在的熟悉,其實是一個很不容易的轉變。
我想陪在孩子身邊,也有心無力。
“阿姨最近忙,過段時間就好了。”
我輕聲解釋,蘇錦雲追着問:“過段時間是多久?”
“很快。”
蘇錦雲哦了一聲,有些失望,可是我不能具體的給他承諾。
阮景卻在一旁開口說:“隻要你想你的母親,打個電話給我,我接你去見她。”
蘇錦雲高興的語氣問:“阮景叔叔,這是真的嗎?”
“嗯,我沒有騙過你。”
随即蘇錦雲有些惆怅說:“可是蘇傾年同學說,過段時間我們一家人會搬到國外去生活,阿姨到時候會一起嗎?”
我身體僵住,笑了笑,有些尴尬。
阮景解圍道:“會的,等你母親忙過了,就會過去找你們。”
“嗯。那就好。”
我離開别墅的時候,偏頭匆匆的看了眼那個一直站立的輪廓,從始至終我都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被阮景攙扶着走了出去,有些狼狽的,蘇傾年會發現了嗎?
我的視力……我這樣的行爲,隻能騙一騙孩子罷了。
算了,聽天由命。
回到别墅的時候,我摘掉頭上的假發扔在一旁,随即躺在床上。
我很疲憊。
我之前在蘇傾年辭去頤元公司總裁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蘇傾年可能會如同七年前一樣,會帶着孩子到國外去生活。
隻是會是那個國家呢?
我突然不能再想這些事,我突然對未來感到迷茫,我覺得自己什麽都做不成,這個公司也是一樣。
什麽事務都是交給阮景的。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總裁。
我活的很失敗。
外面的門被人打開,我難過的說:“阮景,我不想要公司了,我很沒用。”
阮景道:“顧總想要什麽?”
“好阮景我們回美國生活吧,像前幾個月一樣,至少過得舒心。”
“顧總決定,就好。”
阮景說了這話之後,關門聲響起來,我聽見他的腳步往這邊來。
他扶着我的身子起來,依靠在床頭,我提議說:“阮景,我能不能給舅舅打電話,讓他回來接手公司?錦心沒有長大,顧家現在隻有舅舅了。”
阮景沒有說話,隻是将一杯溫水遞到我唇邊,我就着低頭喝了一口。
“不過,等錦心長大她也是依靠她的哥哥的,這個顧家始終還是需要錦雲來接手啊,來幫他妹妹接手。”
阮景現在一直沉默。
“不過,錦心的病聽說也不是沒有機會醫治的,等他爸爸帶她出國,外面的醫療比國内好,說不定會有奇迹治好的。畢竟我們錦心那麽漂亮,那麽可愛,雖然我今天看不清她的模樣。”
說着說着,我就有些心酸的流着眼淚,阮景忽而伸手替我擦了擦。
我突然的笑了笑,又說:“阮景,你把電話撥通,我要給舅舅打電話。”
顧丹曾經提起過,如若實在堅持不住的時候,就可以将公司還給舅舅。
在顧丹的眼裏,女孩子是該玩樂的。
手機不一會被塞進手心,阮景的手掌緊緊的握了握我,依舊沉默。
我将電話接起來,聽見舅舅說:“小希,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我努力的笑着道:“舅舅,顧喬哥哥給我的公司,我堅持不下去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爲難的聲音傳來道:“小希,那是阿喬留給你的,這麽多年來都在爲你的接手做準備。”
“我知道顧喬哥哥的想法。”我爲難道:“舅舅我身體不行,快看不見了,應該說已經看不見了,我沒有那個能力了,你能回來幫我打理嗎?等錦心長大就好,我想離開這裏回美國,那邊适合我養病。”
“你舅母……”
我那個舅母肯定樂意他接手的,舅舅可能怕她以後更舍不得。
“這是顧喬哥哥留給顧家人的,舅舅這是毋庸置疑的。”
“好,我過段時間回來。”
舅舅答應的很輕松,我将手機扔在床上,偏頭看向一旁的人,歡喜道:“看,我就說舅舅會答應的,不過好阮景,我這樣是不是太随意了一點?”
是不是也太自私了一點?
我不想接手公司是一回事,但是我這個狀況也根本沒法接手公司。
這段時間,都是靠阮景一個人,而且公司股東也會給他壓力,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阮景的大掌忽而摸上我的臉,我有些驚疑的将頭後仰,慌亂的看着他。
阮景有些不對勁。
忽而我被人輕柔的帶進懷裏,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道:“小希,我是小哥哥。”
他是蘇傾年。
我連忙掙紮,想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
他也怕傷着我,連忙的松開我。
他說:“小希,你想做的什麽事,我陪着你做,你不想做這顧家總裁,可以拒絕。”
這話,他曾經也說過。
那時候宋之琛剛剛離開,那時候我也剛剛原諒他,那時候我剛和他和好。
可是現在聽來,沒有感覺。
我的心冷了,不全是因爲他冷的,也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自己的原因。
我搖搖頭,鎮定問:“你怎麽來了?”
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我摸索着附近的假發,無果,我有慌亂的摸着自己的腦袋。
蘇傾年似乎明白我想做什麽,他連忙溫柔道:“小希,你很好看。”
不不不,我的頭被剪掉了三分之一,哪裏好看了?明明難看的要命。
我哭了出來,将自己埋在被子裏,蘇傾年從被子外面抱着我身子,低聲道:“小希,你這樣……你别難過好嗎?”
“蘇傾年,你走。”
走啊,不要見這樣的我。
我很狼狽,很難堪,也很尴尬。
蘇傾年抱着我很久,才輕聲在我耳邊說:“那你早點睡,我明天早上來看你。”
我沉默,随後開門聲響起來。
之後,阮景的聲音傳來道:“顧總,他要進來,我沒有辦法。”
“你不知道提醒我?”
“顧總,我不忍心你和他繼續誤會,你的顧喬哥哥和顧夫人就是誤會了一輩子。”
原來,在阮景的心底他一直都想我和蘇傾年和好啊。
我突然想起什麽,問:“那離婚協議書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那時候我卻忘了問阮景,走了法律程序了嗎?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黎北過來給我輸液,又翻開我的眼皮看了看。
他見我這樣,道:“顧小姐,你現在的的眼睛還能看見東西嗎?我應該這樣問,還能看見模糊的一團嗎?”
我搖搖頭,昨晚哭了很久。
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陷入黑暗了,即使阮景告訴我,房間裏的燈開的很足。
“誰讓你哭的?看看等會能不能暫緩過來,你以後記得少用眼。”
“科學家,你能不能将肩膀給我靠一靠。”
我想找個陌生人,靠一靠。
如同朋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