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聲響,在那城門口的地方,一輛馬車陡然間向後沉下,車子的前端高高翹起,将那拉扯的兩匹馬都給驚住了!
“不行!不行!這東西還是太重,兩匹馬拉着也不夠,還要再加一匹!”
馬車邊上,圍着幾人,爲首的是兩名胥吏,其餘的則是五大三粗的差役,此時那其中一名胥吏,看着翻轉過去的馬車,立刻指揮身邊的幾名差役過去,要将馬車壓住。
在衆人的手忙腳亂中,這馬車很快就被重新壓了下來,很快又有人牽了一匹馬過來,連在馬車上,随後拉動着馬車緩緩前行。
但這三匹馬在行進的時候,卻是要那趕車的人使勁呼喊、催促,每一次擡起馬蹄、落下、蹬踏,都令馬身上的一塊塊筋肉彈動、跳動,甚至部分地方浮現筋絡!
就是這樣,馬車緩緩移動。
城門出的兵卒見了,過來詢問,被胥吏拿着令牌,口中說了幾句,知道了厲害,便就退去。
跟在馬車邊上的兩名胥吏,見這一回總算是平穩前行,便就松了口氣,目光落在車上的那塊圓滾滾的事物上——
此物正是天降隕鐵。
“這東西當真邪門,看上去輕巧,剛剛拿起來的時候也不用費力,就連你我出手,也能搬動起來,可是時間一長,就會越發沉重,最後其中無比,連大地泥土都無法承載,被其緩緩下沉。”
“可不是麽?當真不是尋常之物,這放在馬車上,木頭做的馬車能夠承受,不被那隕鐵擊破馬車,從上面落下來,可整個馬車卻因此沉重,非大馬不能拉動。”
“可随着行進,此物似乎越發沉重,所需馬匹也越來越多……”
原來,這馬車上圓滾滾的隕鐵,正是之前落在城外林中的那塊,被兩名胥吏找了人過來,把東西從城外拉了過來,可是其中也有不少波折,前前後後、裏裏外外,近二十名大漢接連出手,花費了兩個時辰,才算是将東西,從城外搬運過來,過了城門。
正在那滿身大汗的衆人,剛過城門,擦汗的時候,一人從遠處走來,到了跟前,兩名胥吏趕緊就迎了上去——
“侯爺,您來了……”
這個來者,正是邱言,他見了這兩名胥吏,點了點頭,接着說着感謝的話。
那兩名胥吏豈敢承受?連忙推辭。
邱言則搖頭道:“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你們看似所行的是小事,但此事卻足以改變天下大勢,不要妄自菲薄。”
那胥吏頗爲不好意思的道:“這……咱們也不過就是按着侯爺您的命令行事罷了。”
“忠于職守這四個字,聽着簡單,但做起來可不簡單,即便是最基礎、簡單的事情,若不能靜心沉氣,一樣難有作爲,你們兩人在天将星辰的時候,沒有在恐懼中離開,在發現隕鐵之後,運送途中發現了種種迹象,然後着手解決,看似都是小事,但正是這樣的小事,推動了事的發生,便是日後那史書上,當也可留下名号。”
“史書上留下名号?”
兩名胥吏聞言一愣,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當然知道史書之重。
“我們張目、王川,也能上得史書?”
在兩名胥吏的震驚中,邱言走到了那馬車跟前,擡頭看了一眼城門,又低頭看了下車中隕鐵,目光如炬。
剛才他所說的話,并不是故作說辭,而是真心實意。
“這隕鐵乃是星君星辰上衍生出來,從天上落下,先是經過人道雷霆的洗禮,但其中的神道氣息并沒有徹底洗滌過去,隻是在表面鍍了一層膜,這個時候我不能出面,而後經過這些人的搬運,沾染了人氣,最後過了國都城門,就是過了人道之門,其中的神道氣息被完全封鎖,已然能夠運用到工部的爐火中了,否則的話,神道在上,根本就無法被凡火錘煉。”
這樣想着,邱言直接伸出手去,順勢一抓,就将那隕鐵拿了起來。
邊上那兩名胥吏趕緊上來,就道:“侯爺千萬要小心,此物初拿也不見沉重,但時間一長,就要越發沉重,最終人力難以支撐……”他們雖然沒有說勸慰話語,但話中含義其實已經十分清晰了,就是要讓邱言放下。
邱言卻道:“無妨,此事我心中有數。”這般說了,又說了些話,那兩名胥吏見邱言一直拿着,卻也沒有露出費力的神色,終于放心,但心中也有疑問,但知道不是自己能夠過問的。
幾息之後,邱言便就告辭離開,拿着那隕鐵徑直朝着工部而去。
不過,他的行動、行徑,早就被人留意,層層傳遞,直接送去了幾方大佬的桌上,當邱言在政事堂中留下了那麽一番話後,他的一舉一動,就受到了重點關注,無論是政敵,還是盟友,對于他今後的動作,都是充滿了戒備。
因爲,邱言之前的一席話,顯露出來的苗頭,非常的危險,配合着他的地位、名聲,足以爆發出超出常人想象的力量。
“邱言在離開政事堂後,就奔波于工部與那座茶樓,期間接觸的人不多,隻是在茶樓之内,雖然門戶洞開,其中景象卻是模糊而難以探查,不知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之前與我們說過那些話的道人,也入了其中,飄飄如仙,但最後卻被邱言喚了兩名兵卒過去,用鎖鏈鎖住,直接拿下,狼狽無比的關入了牢房裏面。”
看剛剛得到的消息,許應一與蔡阙在政事堂邊上的側房中相對而坐,面面相觑,感到很是震驚。
在他們的印象中,鏡泉子無疑是高深莫測的,有着世外高人的氣質,可就是這樣一個高人,因爲拜訪了邱言,轉眼間就從雲端跌落,锒铛入獄,狼狽無比,這般對比足以震撼人心。
蔡阙沉吟片刻,道:“這個邱言太過危險,以前還以爲此人拘泥于聖人教化,行事難免迂腐,但現在看來,卻全然不是那麽回事,隻要是符合其人心中的學派之說,行事起來就沒有半點遲疑,難以扭曲,真讓這樣的人上位掌權,我等世家怕是難有甯時。”
許應一點頭道:“确實如此,但如今這蒼穹泣血一事想要平息并不容易,且看他有什麽作爲,而趁此時間,我們正好從容布局,無論這事情能否被他平定,都要有所準備。”
蔡阙也道:“正是這個理,萬一血色退去,那麽就是新帝登基之時,那時必然要占據主動,我等世家的力量若是發動出來,根本不是單人能夠阻擋的,他邱言孤家寡人,在朝中甚至連真正的黨羽都沒有,拿什麽抵擋?”
這樣想着、說着,兩人稍微定計,接着就離開房間。
……
轟!轟!轟!
另一邊,在那冥土中,光團經過之前的變故,正在驚疑不定,小心的打量着那籠中龍,心下嘀咕着:“怎麽回事?之前此龍有所變動,難道是那尊星君已經開始動手了?這才多長時間就要動手,未免也太急了些,難道也是因爲東華的血色天空?”
在這冥土,并沒有影響到光團中的意志對外界的感知,他自然也知道那天空異變,但卻沒有慌亂,因爲他知道這是一方星君落子,自然會有部洲内的生靈去自己應對。
這光團此來,雖然是受命保護,但也是有底線的,到了這個底線的地方,他才會出手,其他時候則是放任自流,否則的一味護持,難免讓部洲産生依賴,最後形成溫室中的花朵,這就不是救助,而是害了一整個部洲的生靈。
隻是,這光團之所以能做到這般超然,說到底還是因爲沒有直接的利益聯系,而在他看來,相應部洲的星君則有不同。
“這星君雖然一定程度上脫離了因果與香火的制約,但到底還有根基在信民心中,如今這東華生出變化,信民必然也有心理波動,直接反饋到神靈心中,是要影響到神靈的念頭的,所以說啊,這種靠着外力成就的境界,終究要受到外界制約……”
在他轉念的時候,那籠中的神龍忽然咆哮起來,通體巨震!一道道神光從背後蔓延、舒展開來。
見到這一幕,光團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是沉不住氣了,可惜啊,這神靈還是有些資質,若能沉下心感悟,說不定能領悟一些人道道理,然後修史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現在急切之間,如何能夠順利?畢竟此神天資再高,也被局限在神道裏面……嗯?”
念頭尚未落下,那籠中忽然風雲變化,就見一道道神光幾次翻轉,竟是直接刺入了神龍之中。
此龍本就是無數曆史畫卷構成,這樣被刺,那畫卷之間的空隙登時顯露顯露出來,然後無數身影從中蜂擁而出!
這些身影看上去微不足道,輕飄飄的好像毫無重量,但數量巨大,這般洶湧而出,看上去宛如山洪暴發一般,有種滔天狂流難以阻擋的氣勢!
“這些是……曆史畫卷中的億萬黎民?不見半點王侯将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