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廳堂,礦場大統領的拳祖,坐于椅上,饒有興緻的看着那個侃侃而談、搬弄是非的身影,好像在看着一隻開愛的寵物。
他當然能夠聽得出來,這個名爲盤狼的少年,所說多是杜撰,什麽火長私下裏污蔑他這個統領,敗壞統領的名聲,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就算是有,那也沒有什麽,奴隸們的心思,他這個人上人又何必操心?自有一衆幕僚會研究奴隸的心思,然後布置,在壓榨的同時,将奴隸們的憤恨轉移到神族身上,而非針對他這個直接施加惡行者。
若一定要有個仇恨目标,隻要這個對象不是自己,那就行了。
“……小奴聽他言語,就覺得不忿,再加上他仗勢欺人,将我的同伴打傷,一時激憤,控制不了情緒,這才出手。”
對面,盤狼還在滔滔不絕,但拳祖已沒心思繼續聽下去了,便擺了擺手,笑道:“既然是爲了幫我出氣,我不該辜負你的好意,可你确實殺了火長,若不加以處理,旁人要說這裏沒有規矩,以後如何管理礦場?我看,不如這樣,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證明自己的本事,此事我就當做沒發生過,你看如何?” 拳祖就道:“也不是什麽難事,你或許不知,咱這個礦場中,處鬥獸之處,頗受貴人喜歡,時常有人過來觀看,最近正好得一野獸,異常兇猛。我正思量要派哪位猛士下場将之斬殺,正好出了你的事,你說是不是巧合?你小小年紀,就能勝了大人,定然不凡,那就展現出來。”
“這……”盤狼一聽此言,面色陡變,他雖沒去過鬥獸之地,但從前身份不凡,曾經聽過傳聞。知道大概,明白是九死一生之局,不過,事已至此,盤狼也知道無法拒絕,可是心裏卻忍不住爆發出澎湃殺意。
“好個統領!我來自首,又說了那麽多的話,你也信了,卻還讓我用命來搏。簡直豈有是理,此仇此恨,絕不忘記!”
對于這些,邱言隻是靜觀其變。同時順勢擴展觸角,潛入一衆礦場護衛的心底潛伏,連那拳祖亦不例外,此人明顯修行一套功法。但心念不如劍聖堅韌,是以有縫隙可以滲透。 邱言亦看出這拳祖修行的功法,和銀孝娥傳下的那套練兵之法有着關系,可惜其人心中沒有心魔種子,難以了解曆史記憶,因而不知沿襲。
“不過,從這也可以看出,如今的很多事情,其實都是源于我與都城隍當年所爲,乃是源流源頭……”
而後,邱言的注意力從盤狼身上轉移,他知此人雖陷險境,但氣運濃厚,足以跨越阻礙。
果然,經過一番冒死拼殺後,盤狼從狂暴野獸口中逃生,并因此入了拳祖法眼,新近得寵,居然早邊舒一步成了監理火長。
隻是,盤狼成了火長之後,爲了取得拳祖的進一步信任,令自己的逃亡計劃更有保障,他便曲意奉承,表現在外的,也就成了忠心不二了,比之前任還要變本加厲,被不少奴隸暗自痛恨。
自那之後,五年下來,其人聲名狼藉。
不過,盤狼終究得勢,所以同伴倒也從開始的兩人,增加了不少,都是被盤狼的人格魅力所吸引,甘爲驅策。
“那群人真是短視,絲毫不知盤哥的大志。”
“是啊,他們不知,盤哥這是忍辱負重,唉,盤哥雖然吃的比他們好,睡得比他們早,幹活也比他們少,但心中的痛苦,除了咱們,有誰知道?”
“這群人啊,早晚要後悔,就和最近離開的人一樣,要對咱們感恩戴德。”
……
聽着幾人言語,已經長大成人的盤狼輕蔑一笑,露出雲淡風輕的表情,搖搖頭道:“我等心裏清楚行,其他人怎麽看,并不重要。”
衆人皆贊:“盤哥真是大肚能容、虛懷若谷啊。”
“閑話少說,先辦正事。”盤狼擺擺手,出言示意。
“好的,我已把最近幾日工作不用心的人,都記下來了,這就把名字報上。”
“盤哥,那作亂的小子也已被我制服了,就等着您處置了。”
“恩,這邊是我最近考察的幾人,說不定能拉攏過來,增加咱們的力量,最近邊舒那狗奴隸的勢力膨脹太快,可不能掉以輕心。”
……
聽着一樁樁彙報,盤狼緩緩點頭,秉承着大拳祖的意思,一件件的給出了處理意見,其中多數都是鎮壓和警示,輕易就将其他人的命運決定了。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這一幕全數呈現在一個意識裏。
“當初,這些人鄙夷那打壓他們的監理火長,說那位火長爲了活命,對統領曲意奉承,惡心而該死,可這些人爲了能安全的逃出去,同樣也是曲意奉承,甚至表現的忠心不二,卻認爲自己是忍辱負重,莫非因爲目的不同,做出同樣的惡行,就會有不同的評價?”
心魔身念頭一動,整個礦洞裏面的陰影,仿佛都震顫了一下。
“這也是寬以待己、嚴以待人,同樣的事,相信自己所爲是正确的,也是人之常情,否則這世間真的黑白分明,哪還有這麽多繁瑣。不過,五年來因他們而遭禍的人,卻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如此說來,盤狼的理由,其實是爲心安。”
這般感悟,很快便順利融入了心魔本身的境界中。
“這人心,果是變化莫測,善念爲惡,惡念爲惡,同樣給别人帶來災禍,但前者卻能在傷害他人的同時,獲得道德上的成就感。”
感知一動,無數心魔虛影就有變化。
五年時間,心魔身的恢複比邱言預料中還要順利。
遺蛻之地的靈氣稀薄到近乎沒有,香火也難以留存,加上時空變化,一年的靈氣、香火分薄到幾十年去,無疑是雪上加霜,如果是血肉身或者神靈身進來,都難以提升,可心魔身卻有不同。
心魔所需,乃生靈的意念、情緒,時間流速再快,人心也不會變得簡單。
這種局面下,邱言以礦洞爲根,不斷擴張,借礦場内外兵卒流通,心魔碎片随之流傳出去,影響力比預想中還要廣泛!
這也虧了遺蛻之地,因種種原因,沒有注重心境的一環,更因封閉,其他心魔無法接近,這才有了這般機會。
“如今的情況,我就像是這個世界的心魔之祖,若有一天被别人察覺,說不定會被當成上古魔物,不過,也有可能被當成未知瘟疫……”
哒哒哒!
邱言思考的時候,礦洞中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幾人尋得盤狼,焦急通報,說是又有人被洞中魔王吞噬,不見了蹤影。
不過,邱言卻知道,所謂魔王并不存在,是盤狼已将逃離的道路挖通,挑選被他認同之人逃生出去了。
這些逃生人,盡管存着擔憂,可在擺脫勞累與困苦的誘惑下,終究難以抵擋,說着感謝的話,忏悔自己從前的誤會,就急不可耐的離開了。
人數的減少,自會引起注意,盤狼這才發現自己從前的疏忽,匆忙間隻好編出洞中魔王的話來,迷惑他人。
“能逃走的終是少數,留下來的人……”對此,邱言不予置評,救人出去的心終究是好的。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也曾遇到過波折,被盤狼試探過的人中,有察覺到不對勁的,有心變卦,若非邊舒出力,妥善安置,怕是早就暴露了。
但如此一來,邊舒的行徑,在盤狼等人的眼中,就成了阻礙他人逃離的舉動,被當成是一等一的狗奴隸。
“又有人失蹤,真是太猖狂了……”盤狼聽聞此言,起身就走,要去探查。
這時,報信的人又道:“這次,還有位大循王族的貴人前來,同行的還有一尊神族大能,也被統領請求,過來協助大火長。”
啪!
聽到這句,盤狼身子一僵,腳下停步,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但一閃即逝,随後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今日,也算風雲際會,五年的安甯,應該會被打破了。”
同一時間,在邱言的感知中,卻是遍觀全局——
傳信人口中的王族和神族,正朝盤狼所在行來,而在一處角落裏,當年給盤狼刻印火焰圖案的神秘人,再次現身,潛伏一處,若有所圖。
另一邊,邊舒正帶着自己的人,完善準備工作,因爲盤狼最近的行動,使得邊舒原本的計劃生出不少隐患,需要作出彌補。
最後,那位大統領拳祖則穩坐一方,似是對礦洞中的異變并不上心。
這一幕幕景象,清晰呈現在邱言的感知裏面。
“看來,是要上演一出大戲了,不妨讓他們演繹,若是時機成熟,我也就順勢出手,正好能談查一下所謂神族的虛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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