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樣的局面,邱言已然明白緣由,他早就聽說在宮中太監,其中一部分被規劃到皇城司,作爲行走,平時有傳遞消息的職責。
而這位魏公公,就是皇城司的掌舵人,負責消息的傳遞和刺探,是皇家的重要耳目,很多世間隐秘,都逃不出他的掌握,在皇帝面前是個中性耿耿的随和老人,但在外臣的眼中,其實是個陰森人物,風評極差。
眼下的情況,明顯就是皇城司有消息傳來,很可能涉及到王朝機密,不方便透露給邱言知道。
這種保密,表現的并非是不信任邱言,有時候還是一種保護,畢竟越是機密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暴露的機會就越低,但反過來,一旦暴露,嫌疑目标也很少,很容易圈定範圍。
想着想着,邱言就站起身來,開口道:“臣先告退。”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他已經大緻猜到是什麽消息了,知道現在不方便攙和進去,不過,邱言也同樣意識到,這次事情,可以算是一次機會。李坤這時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消息,本着謹慎之念,就點了點頭,同意了邱言的提議,回道:“也好,邱卿回去之後,不妨思量一下兵制革新之法。”
簡單說了兩句,邱言便告離開,出了皇宮,很快就回到了新宅,但随即注意到,身後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隻是并未聲張,隻是他入了宅子之後。就有胡起、戴國出。幾個起落,入了一處結交,抓了兩個乞丐回去。
院子裏,邱言則已經回到書房,安坐閉目,注意力集中到了神靈身的上面。
“南疆的局勢,也是越發複雜了。若我所料不差,皇帝接到的消息,應該就與武信陷落有關!”
………………
大瑞劍南。蜀地天險。
此地神道隐隐混元一統,漸漸建立起一個完整的祭祀和反饋體系。而這些變化,都是因爲邱言的神靈身抵定蜀地的神道霸主地位後,産生的一連串變化。
簡單來說,寄念祭祀,在神靈與信民等各方面,本就存在着種種不均衡的局面,可随着邱言的降臨。局面有了變化。神靈祭祀。其實也有很多境遇。
首先一點,就是名氣大、信民衆多、流傳廣泛的神祇。占據祭祀的主導和主體,不僅不愁信民數量,更不缺香火祭祀,曆史悠久、連綿悠長,有這樣的基礎,自然有資本不将信民的祈求放在心上,隻要偶爾顯靈,保持神秘,就能維持住信民的敬畏。
與之對應的,則是名氣不大的神靈,這樣的神靈受困于自身法職、法域,又或祠堂、廟宇的地點偏僻,得不到多少香火,導緻存在感稀薄,有些深處偏僻之地的神靈,隻能靠野獸草木的敬畏,勉強維持符篆不滅,這點邱言深有感觸,他爲抿元山神時,就是艱難維持,才使得神念不墜。
由此可見,便是神靈,也是兩極分化嚴重,長此以往,最終結果便是兩極分化越發巨大,形成不可跨越的鴻溝,強者越強而名聲越響,弱者恒弱乃至聲不可聞。
這還是神道,在信民方面就有更多變化,那名聲微弱、艱苦維持的神靈,本身神力就不充沛,更不要說去替寄托念頭的信民消耗了,而強盛神靈高高在上,将本該有的寄托反饋,完全當做是對信民的恩賜,便就同樣不會盡心,如此一來,信民也就不受重視。
凡此種種,都使得對神靈的祭祀與反饋,有着嚴重偏差,新民盡心祭祀,不得神靈感激,反而被當做是理所應當的,甚至予取予求、作威作福。
但随着邱言以竈公和山河之神的名義,威震蜀地,情況慢慢有了變化。
盡管開始的時候,邱言聲稱并無建立統一神司的念頭,讓各方神靈各行其事,不必奉他爲首,隻需遵守約定的神律即可。
可這世間,無論神道還是人道,終究難免心念變化、團體劃分,邱言無心統領,可他的名聲、實力擺在那裏,就有神靈投誠和獻殷勤。
連那些保持一定程度上獨立的神靈,也不會違反邱言規定的神律,更會有意識的模仿邱言的舉動,以求不會觸怒于他,同時,也會着手研究邱言從前的經曆,避免無意中觸碰了禁忌。
如此一來,邱言作爲抿元山神時的經曆、歸位竈公後積極回饋信民的事情,難免流傳開來,成爲劍南群神的行爲準則。
慢慢發展下來,赫然成了蜀地神道的定規,在行爲上趨向于統一,也在事實上慢慢形成體系。
對這些,邱言并未阻止,甚至還透過暗示、默認的方式,推動這個進程的加快,對他來說,神道變化并不是壞事,有助于人文之網徹底穩固之後,對神道的革新和定位。
“大勢濤濤,能提前順應,總好過被浪潮擊潰。”
此時此刻,神靈身盤坐在竈山山頂,兩龍盤旋雲間,一座高塔高聳入雲,身下則是一座銅爐,爐中光影變幻,有道身影變幻不定,不時發出慘叫。
不遠處,正有人正在演練拳法,值得一提的是,這道身影與邱言身下銅爐,有着明顯的氣息聯系。
幾息之後,那人收了拳腳,走到了山峰邊緣,朝遠處眺望過去,說道:“好家夥!這些沼地神靈還真是厲害,才剛剛占據武信城,就毀祠掘墳,要斷絕中原的神道和祖脈,讓人皈依他們那個佛門,做事頗絕啊!我飛豹活了這麽大,真沒見過這般極端的,額,對了,我現在已經死了。”
這人正是與邱言神靈身幾次沖突、交手,最後被混世銅爐中的道士暗算,身死後,卻又被邱言将殘魂安置在爐中,真靈得存的封靈道傳人,飛豹道長。
邱言神靈身雙眼緊閉,開口說道:“征伐之人固然極端,并非代表佛門極端,此教甚大,有諸多分支,用來攻伐傳播的一支難免激進,若是日後我要傳播祭祀,應該也會有這般分支演化出來。”
飛豹道長想了想,點頭道:“這也有理,那佛沼大舉興兵,裏應外合,将邊疆重鎮拿下了,乃大瑞南疆五十年來未有之事,定會引起不小的風波,說不定會從凡間影響到神道,這些事情,不知尊神是否可有定計?”
“有些事情,需要的是駕馭大勢,而非單純靠着計謀,爲今之計,隻需等到即可,若對方不打算與我交談,就隻能用武力說話了。”邱言說着,氣息變幻不定,隐約和身後高塔相合,而那塔更貫通陰陽,好像通天之路,将陽間的神靈身,與冥土的法域岩球聯系在一起,隐隐就要蛻變,卻被一股天地之力籠罩、壓制。
飛豹道長則搖頭晃腦的道:“這些事情太複雜,道士我是聽不懂的,我還是多多關心自己的修行境界吧,眼下離凝結符篆隻有一步之遙了,再往前一步就将成就神道,但心裏卻總覺得有什麽放不下,終究難以邁出最後一步。”…
“這是塵緣未了,不過不必強行斬斷。”邱言聞言,還是閉目言語,“你走的神道之路,和尋常神道不同,雖也需要香火,但更多的是靠這混世銅爐,此爐和凡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不必太過苛刻,隻是到了一定品階,肯定會有隐患和阻礙。”
“這事尊神不是第一次說了,我自是明白,既然不必刻意斬斷塵緣,那我不妨回去師門一次,很久未見師兄他們了,也不知道他們如何了,上次兩個小輩過來找我,差點和神司麾下的妖類起沖突,我雖将他們勸走了,可看樣子他們還在擔心我是被挾持的,這次正好說個清楚。”飛豹道長說着,身形一動,化作一團火焰,往前一飛,徑直沒入混世銅爐。
爐中,火光越發旺盛,裏面慘叫的人影猛烈搖曳一下,被鎮壓下去。
“這爐中道士真是陰魂不散,驅散幾次,每次都能重新凝聚出來,不知到底是什麽來曆,難道真和傳說中的丹祖有關系?”
飛豹在爐中抱怨着,隻是話未說完,就被一陣劇烈的晃動所打斷。
晃動的乃是整座竈山,但源頭卻不在山脈與大地,而是虛空中的一道奇異之力,威嚴、光輝,有如神力,但似乎更加玄妙,隐隐有讀經誦文之音。
“哦?這是怎麽回事?”飛豹道長的意識,在爐中翻滾起來,露出疑惑之色,“虛空中的這股力量,似乎頗爲不同尋常。”
“自然不凡,那入侵之佛這是要構建出一片人間天國的體系,隻是沒有問過劍南道的衆神,當真是行事果決!”
爐上,邱言終于睜開了眼睛,眼底精芒一閃,整個神軀瞬間轉爲血肉之軀,周遭正在抑制和鎮壓的天地之力頃刻消散,一股澎湃氣勢沖銷而去,伴随着一道神念,朝着南疆盡頭沖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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