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館的看守之人,一般要在裏面待上很長時間,但楊涉身爲侍講學士,和一般的守衛不同,自是配有一些修養用的器具的。
落在上面,楊涉本來緊皺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他的面龐上,隐隐約約都看到一層薄薄的光芒,柔和、持久。
緊跟着,邱言再次擡手虛抓,頓時,整個藏書館微微震動,一道道氣運氤氲升騰而起,卻是那被收在其他地方的竹簽,也被邱言借着韓變的罪孽,一一釋放!
做完這些,他擡往窗外看了一眼,算了一下時間,也不看韓變,就邁步離去。
屋中,一時間恢複平靜,隻有韓變不時慘呼一聲,似在忍受難以想象的酷刑,在他的體表,罪孽黑霧翻騰間,迸射出一張張面容,緩緩沉入他的魂中!
韓變的臉色越發鐵青,額頭上也開始流淌汗水,不消片刻,就汗透衣衫。
“好個酷刑,那邱言當真心狠手辣,看似放我一馬,就算是我父詢問,也可分說,可這般激發出我身上罪孽,每一道罪孽,都侵染魂中,削減氣運,怕是要将我的運道全部抵銷才行!”
感受着身上變化,韓變心裏閃過種種念想,對邱言的忌憚越來越深!
“我若是因氣運不濟,命途多舛,他也可以說是我咎由自取,同樣能用來給韓家交代!況且,他之前與我在意識層面論道,必然動了手腳,令我不能求助外力,不然就會被他掌握些許情報!”
想到這裏。韓變才意識到,邱言并非手下留情,恰恰相反,他是下了狠毒之手。不光做出了懲罰,還留下諸多後手!
“真是半點都不能掉以輕心……”想着想着,韓變忽的聽到,那軟榻上的楊涉,發出了一聲輕微的聲響,心中一驚,精神也恢複了幾分,立刻強行起身,咬着牙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未過多久,楊涉從熟睡中醒來。臉上滿是迷茫之色,回憶前情,那面色慢慢變化,最終露出驚怒。
“好你個韓變!竟敢這般欺我!”
言落,楊涉先是憤怒。跟着露出恐懼之色,又生生将那話語給壓了下去,隻是眼中閃爍着難以遮掩的仇恨之意。
………………
另一邊,邱言離了藏書館,門外已看不到孟三移的身影了,他沒有在翰林院中多做停留,雖說是升了官。但沒有真正換上官服、執掌官印,那朝廷的任命,也還沒有正式下達到翰林院,留在此處,反會讓翰林院上下都不自在。
離去之後,邱言便回了自家的宅子。
這棟宅子。還是他當初中了狀元,入了修撰之職後,朝廷與他的府邸,若是日後不爲京官了,自然也要被朝廷收回。
當然。也有可能是随着官位提升,換上一棟更好的。
眼下,劉懷等人便住在裏面,親人相見,自有話說,待得幾句之後,邱言又見了好友鄭重森的兒子鄭雲,這也是他的學生,日後邱言若是開辟學派書院,那鄭雲就是第一号弟子門徒。
經過邱言親自指導,鄭雲進步神速,在邱言北上草原的日子裏,他也是勤學不怠,校其學,對答如流。
其實,鄭雲本就不凡,出身頗爲奇妙,年歲不大,但成長迅速,年不過三四,模樣卻已是十幾歲的少年了,而且生而知之,學東西極快。
不過,來到這京城後,他快速成長的身子,慢慢穩固下來,經邱言推算,成長周期已與尋常少年相似,不知是因池意志鎮壓,還是龍氣彌漫所緻。
說起來,初見鄭雲時,他身上還有一點妖氣,但經過這些年爲學,妖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文思意境。
看着面前的那個瘦削少年,邱言緩緩點頭,道:“你學問學得不錯,但身子骨有些單薄,君子六藝,讀書寫字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強身健體的方面也不能丢,縱不去騎馬,可拉弓練勁還是要有的。”
鄭雲聽了,自是點頭,老師的吩咐,他不會違反。
不過,卻有人抱怨——
“雲兒每日讀書很是用功,起早貪黑,再讓他練什麽弓箭,耽誤工夫不說,還要耗費氣力,萬一傷着了怎麽辦?”邊上,劉懷大搖其頭。
如今,一家人齊聚正堂,說着家常。
和之前相比,老人的精氣神已有變化,更加飽滿,衣衫也頗爲考究,與從前的那名潘府管事比起,可謂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随着邱言地位漸高,名聲越發響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會發生,劉懷、劉越等人,作爲他的親人,免不了受到很多人奉承和尊重,氣質也就有了變化。
驟然從底端,攀升到人上人,最易迷失自我,好在劉懷在潘府爲管事,見過的、聽過的事情,不知凡幾,約束着自己的兒子,在挑選仆從、丫鬟的時候,也是看重人品,生怕影響了邱言的清譽。
不過,劉懷雖說和善、做事周全,可終究有着老人的一些個習慣,對小輩很是愛護,近乎溺愛。
不久前,劉越的妻子生下了一個兒子,可是樂壞了劉懷,他老懷大慰,對小輩的關愛更勝從前,鄭雲是邱言的學生、弟子,早就被他視作孫輩。
平時,鄭雲用功讀書,多至深夜,已經讓他看着頗爲心疼,現在邱言又說讓他拉弓練力,哪裏還能忍得住?
“爹,表弟說的話,肯定是有理的,他現在的身份不一般了。”倒是劉越在邊上勸慰起來,他早就得知,自家這個表兄弟已是今非昔比,被人稱爲兵家宗師,在草原上打了許多勝仗。
事實上,劉越平時上街,在那茶館中一坐下,就能聽到說書人繪聲繪色的描述草原戰事的情形,宛如親眼所見,而隻要談到兵事,必要提到邱言,跟着就是一連串的稱贊。
國戰期間,兵事不能随便傳播,不過天子腳下反倒沒有多少規矩,那說書人的話本,也都經過官方渠道的潤色,有些安定民心的意思,所以在其他幾條戰線,遲遲打不開局面的時候,當然要把邱言攻無不克的事迹,拿出來大肆渲染。
這樣的事情聽得多,自是對邱言生出敬畏,所以這次邱言回來之後,劉越表現的非常恭謹,近乎拘束,現在一聽自己的父親在頂撞邱言,下意識的就要阻止,而根本不在意雙方對話的緣由和對錯。
邱言見了,笑着擺擺手道:“若是舅父反對,可以酌情讓雲兒練力,縮短些時間,但卻不可廢,其實這種練習,也有主意調動身心,提升經曆和注意力,讀書都講究一個身體力行,隻是讀和背,終究是落了下乘,久而久之,難免五體不勤,最終反饋到思路上,也是渾渾噩噩,難成大事,況且我這一脈,知行爲本,不可荒廢。”
劉懷聽了,也覺得有些道理,可看了看鄭雲,還是有些憐惜,正要再說。
未料鄭雲卻主動出言道:“舅爺不必這般,老師所提之事,必是對雲兒有利的,其實最近些時日,我便時常覺得頭腦閉塞,有時坐得久了,讀書都讀不進去,要起身稍微活動,才能舒心,如今想來,正如老師所說一般,這是隻知道讀和背,疏忽了五體,擾亂了思緒。”
連當事人都這麽說,劉懷還能如何,隻能點頭應下。
跟着,一家人吃了頓團圓飯,就歡歡喜喜的散去了。
這邱言一回來,阖府上下好似過節一樣,這也是府中人隻是聽聞邱言的名聲,雖然與有榮焉,可畢竟不夠踏實,那戰場是什麽地方?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家裏的頂梁柱就可能出現危險,當然擔憂。
隻是,這些話,平時不能說出來,所以,在邱言歸來的今日,不敢說出口的擔憂,才盡數消散,讓府中的仆從丫鬟真正踏實下來。
第二天一早,就有官員過來正式宣布任命,邱言接下了官袍和官印,緻了謝,又在家裏修養了一日,才走馬上任。
不過,上任也是分地方的。
在邱言接下了聖旨,原本的翰林院修撰一職就被去了,而今的三個職位,分屬三家,無論是去翰林院,還是去國子監,都是說得通的。
隻是,有了皇帝那日的談話,邱言自然清楚該去哪裏,整理了之後,就到了樞密院所在。
這翰林院并不難找,沿途層層護衛,見了邱言紛紛點頭示意。
這條胡同,也算幽靜,但不等邱言走入院中,離着很遠,就聽到一陣争吵聲——
“那幾名胡人,死硬至極,魂中又有禁制,想從他們口中得到消息,是想都别想,不如幹脆斬了,也好震懾其他胡部。”
“好不容易抓住幾名敵酋,豈能輕易問斬?再說,就算要砍頭,也不急于一時!不妨讓邊軍好好盤問一番,說不定能有什麽收獲!”
“現在不殺,留着何用?難道還要養起來不成?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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