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門扉推開,邱言也不敲門,徑直走了進去,
噔噔噔!
他的腳步聲頗有一番韻味在裏面。
房間裏面,楊涉本來正在低頭看書,聽到聲響,便将頭擡了起來,露出一點意外之色。
“邱言?”
他看到了邱言的面容後,吐出了名字,跟着眉頭皺起:“現在應該叫你邱學士了。”話語中,談不上恭敬,也不見多少惡意。
跟着,在經過了最初的一點意外之後,這位侍講學士眯起眼睛,站起身來,露出笑容:“屬下見過……”
隻是,不等他将那話出,邱言就直接打斷道:“楊侍講,其他的話,也不用多說了,邱某這次過來的原因,你也許知道,但真意定是不懂的,我其實是來救你脫離苦海的。”
“救我?此話怎講?”楊涉的臉上還是帶有一點笑容,隻是他的面色本就頗爲威嚴,這般笑容難免就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之感。
邱言也不回應,反是邁着步子,一步踏入屋中,壓抑之感立刻從四方彙聚過來,就要印在他的身上,但随後就見邱言的身子微微一抖。
喀嚓!
房間裏空無一物之處,居然是傳出一聲清脆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破碎了,瞬間,房間裏壓抑之感盡去!
這聲音一響,楊涉的笑容立刻凝固在了臉上,跟着面色就陰沉下來,眼中閃爍着一點精芒,緊盯着邱言,默然不語。
邱言也不說話,隻是邁步前行,來到房間邊緣的幾座書架邊上。遊目一掃,感知籠罩其中。
這一下,好像是觸碰了楊涉的逆鱗,他身子一轉,從桌子後面走出來,三步并作兩步的來到書架跟前,盯着邱言,笑道:“學士還是說清楚來意爲好,你現在雖是上官,但這藏書館不是其他地方。孤本頗多,受不得損傷。”說話的時候,手中還握着一根竹簽。
邱言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這裏的書,都是好書,很多還是孤本,隻是書中的書簽,卻不是好簽,不少都沾染着鮮血。”
話說到了這個地步。楊涉也知道沒必要繼續繞圈子了,直接問道:“既然學士是有備而來的,楊某也不好再說什麽了,隻是提醒你一句……”
他眯起眼睛。臉上威嚴退去,流露出一絲猙獰:“不要以爲将針拔出來,或者攔住就沒有事了,你隻要接觸到那針。自身氣運就會沾染!”
說着說着,他狠狠的捏住了手上那根竹簽:“我爲何要讓那狄艾,在宮中将無形針射出?莫非真那麽急?非也。正是要在你青雲直上、氣運如虹的時候加入其中,方能不易察覺,并且随着你的氣運升騰,進一步深入其中!”
話音落下,邱言身上果然氣運翻滾,本來宏大的氣勢,竟然有種将要崩塌、塌陷的迹象!
“氣運此物,飄渺無形,但并非不可捉摸,不過,你這次一離開皇宮,就來到這翰林院,沒有拿到官服、官印,因而氣運并未如何攀升,隻是你如今是翰林院的長官,隻要步入此地,這氣運自然升騰,那是擋也擋不住的,正好被無形針内的因果線纏繞、收緊。”
說話間,楊涉的表情越發平靜,猛地一抖,手上竹簽仿佛變作缰繩,就要将邱言拉扯過去。
但邱言卻紋絲不動,任憑自身氣運翻滾波動。
“嗯?”楊涉見狀,眉頭微微一皺,旋即冷笑起來,“硬撐也是無用,氣運固然與性命沒有直接聯系,卻可間接影響,就算你神通廣大,但在興京先要被壓制幾分,又被這翰林藏書閣的文思壓住幾分,再有氣運在我手,是無法翻天的!來來來,不妨想将你那一套學說,說來與我聽聽,也好完善我的道!”
“你的道?”邱言将視線一轉,直視楊涉,“你許是以爲自己凝結了文心,有一套完整的人道追求,居于國都、布局天下,将天下學子的氣運,操控在手?”
“哦?你知道的不少,不過,天下學子的氣血,我一個人是掌控不了的,那樣因果太重。”楊涉并未直接回答,但話中已經默認。
“挾智而問,則不智者至;深智一物,衆隐皆辨。”邱言吐出這麽一句,“這法聖的教誨,你看來是學得不錯,拿知道的東西去問,則可以得到未知之事,深入的了解了某些事情,那麽很多隐秘也就能夠辨别,這一根根竹簽,就是所知之事,以此來探查天下之變,就能不出門,而知天下事,掌萬人氣運。”
“嗯?聽你這話,竟是看出我是法家之人了。”楊涉感到有些意外,旋即搖了搖頭,“不過,你能說出這些話,也算不易,可見對我法家還是有些了解的。”
邱言沒有順着其人的話說下去,反而問道:“幾息之前,百家光暈至,學說戰場變遷,你可知曉?”
“嗯?”這一問,令楊涉露出疑惑。
看到這裏,邱言心裏終于肯定了自己的一點猜測,另一邊,他也順着那氣運聯系,深入到了那根竹簽裏面,發現了一點端倪。
“既然都清楚了,就沒有必要拖延了……”
念頭一動,邱言邁步向前,一擡手,向楊涉抓了過去!
“還要反抗?”楊涉似乎早有所料,手指輕輕彈動,手上竹簽發出清脆聲響,像是被折彎、折損了,與之相應的,是邱言的身上,幾個部分也驟然發出氣爆,衣衫炸裂,血肉模糊!
這竟是李代桃僵的手段!
邱言卻也不懼,隻是道:“楊涉,你十年前得了探花,随後入了這翰林院中,十年時間,未能從此處離開,最近四年,更是死死占據了侍講學士的位置,你以爲這些,都是操控氣運而來的麽?”
“你查過我?”楊涉眼神一變,“隻是現在說這些做什麽?我的打算、我的深意,豈是你能明白的?”說話的同時,他則是急速後退,但手上不停,将一根竹簽彈的蹦蹦作響,就見邱言身上血花連綿乍現,他的人卻如無所覺,隻是靠近!
不僅如此,邱言的口中兀自說着:“楊侍講,你知法家裹挾之法,又可知那倒言反事?你曾師從江陵大儒,學的是儒學,何曾學過法家?事到如今,難道還要越陷越深?還是醒來!”
醒來!醒來!醒來!
邱言将這兩個字一說出口,聲音不斷增大、增強,轉眼的功夫,就在整個房間裏回蕩,震耳欲聾!
連那書架上的一本本書冊都承受不住,紛紛跌落下來!
“這般珍貴書冊,你竟……”楊涉驚呼一聲,随即整個人通體巨震,卻是被兩字貫穿雙耳,跟着那兩字又仿佛凝聚了形體,猛地砸在他的身上。
轟隆!
整個房間、連同整座藏書館就此崩塌!
“不對!”
大叫一聲,楊涉驟然睜開眼睛,劇烈的喘息起來,再看周圍,他還是坐在桌後椅子上,四周景象如原先一樣,沒有一點變化,更不要說書冊掉落,乃至房間和藏書館整個崩塌了。
“藏書館内孤本極多,我怎會将之破壞?”邱言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幻覺?幻境!”下一刻,楊涉的目光凝聚在門前的邱言身上,“你利用了開門聲和腳步聲,對我施展幻術?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難怪會讓我醒來。”
邱言卻搖了搖頭:“或許是幻術,但也許是時光流轉之術,但讓你醒來,卻不是讓從脫離幻術範疇。”說話間,他的手上,一片扭曲之景緩緩消散,身上沒有辦半點血花,衣衫完好。
“不管是什麽法門,能在龍氣、興京、翰林文思的鎮壓下,依舊能夠施展神通,确實不簡單,那我也不能有所保留了!”楊涉話未說完,将那根竹簽扔到了桌上的硯台中,沾染了墨迹,“你的一切文思成就,便由我笑納了!”
他露出了笑容,眼中充滿得勝的快慰,隻是幾息過去,屋中卻沒有半點變化,邱言依舊站在門前,靜靜的看着他。
“怎麽回事?”楊涉心頭一震,露出驚訝之色,看看邱言,又看看沾墨的竹簽,滿臉疑惑,“氣運書簽沾了墨汁,理應……”
邱言則是搖了搖頭,說道:“你隻是一普通儒生,既無神通,也無文心,更沒有法家手段和精神,被我隔絕了與外界的聯系之後,如何能驅使的了這根竹簽?莫非你還未醒來?”
“你說什麽?說我是普通儒生?我……”楊涉臉色陡然變化,心中念轉,思索回憶,爲數衆多的記憶片段噴湧而出,令他忍不住慘呼一聲,歪倒在椅子上。
“被人強行灌注了思維念頭,連心志都扭曲了,成了傀儡,做出與自己本意相反、與事實也不符的事情,而且一作就是多年,何等可悲!而能下出這等毒手的人,也真是狠心!你說呢?韓侍讀?”
說話間,邱言忽的轉身,目光落在門外。
那門邊正站着一人,滿臉笑容,不是侍讀學士韓變,又是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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