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停歇,一人緩緩從林中走出,卻是名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老人,他蹒跚而行,一步一喘,好像風一吹就要倒,臉上帶着詭異的笑容,擡眼看着邱言,用沙啞的聲音道:“閣下是何方神聖?爲何突然出手?這等修爲,何必要爲難我等?”
“這話,應該我來問?”邱言将手上那人放在地上,目光一轉去看對方,一甩衣袖,周圍傳出一連串細小的吱吱聲,赫然是很多肉眼難見的小蟲子,被他用勁力滅殺了。
聽到這個聲音,佝偻老人面色微變。
就聽邱言繼續道:“你們埋伏在林中,所爲何來?與我相談,卻又暗自布下這蟲蠱之法,又是什麽緣故?閣下可願意說個清楚?”
“原來真碰上高手了。”老人收斂了臉上陰測測的笑容,正色道,“實不相瞞,我等乃是義士,因不滿朝廷苛政、看不慣民間疾苦,這才憤而聚集,要做一番替天行道的事業!”
說到這,他略顯陰森的面容上,竟煥發出一陣光彩:“實不相瞞,我等埋伏在此,是爲了誅殺奸細!擊殺與那胡人做交易資敵的孟家賊子!剪其羽翼!國朝有難,這等人罔顧大義,給敵國通風報信、送去物資,難道不該殺?”
這話說的大義凜然,倒也有番氣勢,隻是邱言卻眯起眼睛,問道:“既然如此,何必要用巫蠱之術,去操控他人心智?若是心有丘壑,當用堂堂正道!而且,有這般心思,一不去赈災救民,二不去沙場衛國,反倒在這林中伏擊暗殺。着實難以服人。”
佝偻老人聽了,歎了口氣,就要再說,但話未出口,就被邱言給打斷了。
“不用拿其他的話來诓我了,你應已猜出邱某的身份了,再說其他也是多餘,我也不瞞你,你操控的這群人中,有位乃是我的故人。與我有恩,今日豈能放過你?”
聽了這話,老人眼中閃過寒芒,嘿嘿一笑:“修撰大人真是聰明絕頂啊,傳聞說你修爲不凡,老夫當時還不信,現在看來,怕是比傳聞中更加厲害!隻是,你太過托大。讓老夫說了這些話,這是敗亡之始!疾!”
說話間,他捏出一個手訣,另外一隻手把拐杖往地上一插。就有道道漆黑水流噴湧而出,在地表急速蜿蜒,轉眼到了被邱言擊退後、無聲躺倒的衆多男子身下,深入他們的軀體!
“起!”佝偻老人又是一笑。喊出一個字,但聲音落下,周圍卻寂靜無聲。隻有微風吹動草叢發出了一點輕響。
“嗯?”老人一愣,眼中流露出一點慌亂,跟着又喊了一聲——
“起!”
但得到的還是一片寂靜。
“起!起!起!”這一下,他是急了,額上汗水連連,嘴裏的字,像連珠炮一樣的蹦出來,卻沒有半點變化。
到了最後,他終于知道事态超出掌控了,自己的布置,顯然被邱言提前就給破掉了,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是怎麽回事?”
叮叮當當。
這時,邱言攤開手掌,就見一根根彎曲、變形的細針,從掌中落下,落在地上,彼此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你把透骨釘取出來了?”見了這些細針,佝偻老人的面色徹底陰沉下來,“我爲了煉制這些透骨釘,耗費了多少時間、金錢和天材地寶?你竟将他們取出來了?而且,你不是說裏面有你的故人麽?透骨釘透骨穿心,一被取出,心血倒灌,在一時三刻之内,就要斃命!你這是殺了他們!”
邱言卻搖了搖頭道:“境界不同,對事物的看法也就不同,這也是資訊不統一引起的盲點,在你看來,這些能定魂攝念、加持了道術的細針,取出來就會要了人命,可在邱某看來,不過是稍微繁瑣一點罷了。”
實際上,邱言在與這些人交手、擊退的時候,就把透骨釘從他們的體内取出來了,同時灌注了一點元氣過去,維持他們的生命,之所以和那老人對話,其目的則是……
啪!
邱言輕輕擡腳,再踏落在地。
那倒地不起的衆人,忽的個個身軀緊繃,從地上彈起,眼耳口鼻中有陣陣煙霧鑽出,其中還伴随着一點嗆鼻惡臭。
他們的身子則在不斷的震顫、顫抖!
跟着,邱言伸手在腰間一摸,将斑斓玉佩扔出,那玉佩淩空一轉,釋放出道道細長氣血精華,落在衆人身上,那些人的身軀便不再抽搐,七竅中的煙霧也不再冒出,整個人的精氣神萎靡許多,但本來有些僵硬的表情卻松弛下去,那額間的一縷黑氣消散無形。
邱言腳邊那人,更發出一聲悶哼,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迷茫,眼眸轉動,微微打量周圍,視線落在邱言臉上的時候,才猛然驚醒,露出驚訝之色。
“你你你……你竟然這般輕易的,就破去了老夫的蠱術?這不可能!沒有十年八年的蘊養,如何能将蠱蟲化煙!?難道,你剛才……”對面,佝偻老人露出驚駭表情,擡手指着邱言,仿佛驚呆了一樣。
但邱言卻絲毫不爲所動,伸手一彈,将空氣壓縮成一縷,疾馳出去,徑直刺穿了老人額頭,居然發出了中空聲響,赫然是個空殼!
“在邱某面前,還想逃走?你背後的那個組織,我有一點興趣去了解,當初因爲命格和實力的關系,不得不暫時放下,眼下既然又碰上了,就不能輕易放過了。”
說話間,也不見他如何作勢,隻是将節杖輕敲在地上,整個地面就驟然凝固,其中的神通元素、乃至靈氣都被驅散一空!
啪!
像是樹枝被折斷時發出的聲音,就見一個混身**的佝偻老人,從幾十丈外的泥土地中彈出,另一一轉,趴倒在地,用骨瘦如柴、漆黑的身子骨蠕動,同時顫顫巍巍的回頭看了邱言一眼,臉上終于現出恐懼之色。
“穿上,還有話要問你。”邱言擡手一揮,那被他刺穿的老人空殼徹底破碎,衣衫分離出來,飛了過去,落在**老人身上。
對方顫抖着接下,哆哆嗦嗦的穿上,在這個過程中,佝偻老人始終在小心翼翼的觀察邱言。
不過,邱言卻沒有看他,而是目光一轉,視線落在身邊男子身上。
“邱……邱兄弟?”那人這時恢複了些精神,艱難起身,動作有些僵硬,這并非氣力不濟,而是思緒、意識和肉身的聯系還有隔閡。
“我這是怎麽了?”他看着邱言,陷入回憶,最後看到那佝偻老人,面色陡然變化。
“燕兄,當年一别,許久不見。”邱言沖他點了點頭,“隻是,你爲何會被此人鉗制?”
那人已經想起了些事情,喃喃說道:“我記起來了,家鄉大旱,我接信之後,返回故土,哪料在半年前碰上此人,他說自己是替天行道的義士,慫恿我去殺官,我一個兄弟看出其人是想逼我入夥,所以言辭拒絕,沒想到,這人竟在我等飲食中下藥,後面的事……”
說到這裏,他慢慢回憶,面色越發難看,想來被人操控的時候,記憶并沒有中斷,隻是沒有了自我意識罷了。
想着想着,他勃然大怒,猛地起身,邁步就要走過去,口中則是呵道:“好你個妖人!竟然做出這等事情!我燕永傑堂堂七尺男兒,居然被你用下三濫的手段操控,作下這麽多的惡事,害了這麽多人落草!你……”
但話到一半,他卻是腳下一個踉跄,往前撲倒,幸好邱言及時扶住,這才避免了跌跤。
“燕兄,不要急着動手,你現在心神與體魄尚未完全恢複,還是先靜養一番。”邱言将燕永傑拉住,囑咐起來,“至于這兇徒,已經被我制服,有什麽話,不妨等會再和他計較。”
這個被他扶住的男子,正是燕永傑,曾爲了尋找仙緣,踏遍半個大瑞,在劍南道時與邱言相識,最後從邱言手中得到了命修法訣,一舉突破了築基巅峰,成就命修修士,二人之後交情日深,互助互利,但沒過多久,燕永傑卻因爲一封家書,告辭邱言,回返燕趙之地,從此沒了消息。
值得一提的是,對邱言有重要幫助的《新世見聞》,就是燕永傑所贈,多次令邱言化險爲夷,因而邱言才說其人有恩于自己。
這一次,燕永傑被佝偻老人所制,邱言在林外觀氣,恰好發現,注意到氣運變遷,心中明了,這才獨自入林。
另一邊,被邱言勸了一句,燕永傑心氣漸平,順勢盤膝,呼吸吐納,将有些散亂的氣血收攏,不過他的心神被壓制太久,對身軀的感應已經不甚靈活,所以調息之後,也隻是大緻有了起色,并未真個痊愈。
“性命隔閡、念與體分多時,驟然解脫,可我對體内勁力的操控,尚不能随心,還要過一陣子才能複原了。”歎息一聲,燕永傑擡頭看向邱言,露出笑容,“多虧了賢弟出手,爲兄才能得救,不然還不知要沉淪到何等地步,看來兄弟你的功夫是大有長進,對了,當年你說想要科舉,如今可有進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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