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肩膀上趴着人參寶寶,手上握着長劍,另一隻手則托着一座香爐。在他的頭頂,八字古篆流轉,腳下則是貓狗相随。
這幅模樣,若入了中原,定是要引起混亂的,可在這草原上,天高地廣,卻沒人會多麽驚駭,至于面前的這些人,有都是剛剛才逃出生天,哪裏顧得上這個。
況且,人參寶寶等物平時呆在包裹裏,早就憋悶難忍,好不容易離了車隊,暢遊草原,天大地大,也就沒了許多顧忌。
說起來,邱安能出現在這裏,還有一番說法。
在那定昌城中,邱言離開車隊後,被楊衆領着入了兵營,而邱安沒有跟随,他本身有着修爲,意識是神力凝結,貿然進入兵營會有什麽變化,邱言也不知曉,再加上邱安表面上的身份,也隻是一仆從,沒有資格跟随。
随後,邱言得了老凱遺言,留下一句承諾,離了兵營,一路向東,邱安也在同時得到了消息,将盛放着左賢王頭顱的盒子留下,就追随而去。
随後兩天,邱言沖入幾個部族,邱安也在身旁,被邱言順勢測試,讓他不斷接近牧民的聚集地,來探查氣血鎮壓的影響。
草原人的聚集地和兵營不同,雖然大部分男子身手矯健,上馬就是骁勇戰士,可族中同樣有着不少婦孺老幼,又沒有氣血大陣,所以平常對神通超凡的鎮壓雖有,卻很有限,真正制約修士的。反而是殺人誅命的因果糾纏。
邱言沖入部族,引得兵馬沸騰,這氣血充盈,才能真正看出對神道之力的影響,結果卻頗爲意外,邱安體内的香火心念和神力,居然隻受伶仃影響,并不強烈。
而且,邱言還意外的發現,衍化爲邱安意念的神力。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了明顯的變化,近似念頭,但十分純粹,屬于神靈身的印記隐隐褪去,就像是要變成無主之念。
褪去一切色彩,呈現的就是空白。
這個發現讓邱言留上心來,準備日後慢慢觀察。
在釋放奴隸的時候,邱安也在身旁。被衆人認識,現在突然在人群中出言,行走間無聲無息,交談中的衆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等其發聲,才猛然警覺。
不遠處,正竊竊私語的崔平趕緊住嘴,露出一點驚色。而付用也是眉頭一條,面露憂容,石勁卻是嘿嘿一笑。拿眼去看邱安,露出挑釁之态。
倒是冉煉神色不變,轉身抱拳道:“不知恩公此言何意?我等對邱修撰并無他念,隻是突然逃出生天,心中感慨,言語中多有不察,還請見諒。”這是要替付用擋災了,畢竟被人救了,卻在背後議論,難免會被人诟病,被告知要随他過去,難免就要擔心。
邱言與邱安不過兩人,但入胡部如入無人之境,能耐可想而知,冉煉等人難免生出戒備,但在感到威脅的同時,也知厲害。
兩日以來,冉煉等人能恢複氣力,靠的就是邱安帶來的獵物,供他們飲食,獵物中不乏草原上的猛獸,體格龐大,但被邱安疊在肩上,一日幾次,竟能滿足幾百人的日常飲食。
崔平等人看不出其中的厲害,隻當是邱言派奴仆出去打獵,可冉煉乃軍伍出身,又豈能不知?
草原上部族厮殺、南下,所爲何來?不就是爲了物資麽?吃飽穿暖,讓部族傳承,但僅僅是溫飽一項,就足夠他們頭疼的,不惜來回遷徙,尋找牧場。如果能有邱安的這種本事,不要多,隻要十幾人,又何須這般艱難跋涉?
所以,對這邱安,他一點都不敢小瞧、輕視。
“不要誤會,”邱安搖搖頭,“我家公子并無惡意,隻是讓我挑些有潛質的人過去,他想問些話。”
冉煉眉頭微皺,還待再說,卻被付用伸手拍在肩上。
“冉煉,邱修撰要想爲難我等,根本不用救咱們出來,以他的修爲、地位,想來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這心胸、肚量自然比旁人要高,無須擔憂,就讓我過去看看。”
付用的話聲中,不可避免的帶了一點擔憂之意,但語氣卻很是堅定,有着自己的打算。
一方面,他不想讓冉煉再言,省的惹惱了對方,另一方面,他從邱安的話裏,聽出了一點機會。
見付用表态,冉煉不好再說,沉吟了一下,卻道:“既然如此,在下能否也去拜訪一下邱修撰?”
“嗯?”邱安一愣,而付用卻是一急,怕冉煉自顧自的提出要求,會惹怒對方,卻沒想到邱安點頭道,“可以,公子說了,有主動要見他的人,也帶過去。”
付用聽了,焦急之情落下,看了冉煉一眼,心中若有所思。
“這次若是一次機會,那冉煉就是在無意中得了機緣,如此說來,此人或許有些氣運。”
在這樣的念頭中,冉煉與付用被領着踏上山丘。
邱安在前引路,腳下生風,爬起山路來毫不費力,一步踏下去就是一丈遠,冉煉與付用很快就被拉下,好在他們知道邱言所在,沒人帶路,終究還是抵達了目的地。
隻是,之前的奴隸生涯,百般折磨,讓二人的體力衰退許多,此丘雖然不高,可登上來之後,他們還是氣喘籲籲,付用當即就坐倒在地,汗流浃背。
相對來說,冉煉要好上許多,到底是底子厚,喘息幾口,緩過勁來,朝前一看,這才發現,除了自己二人之外,這裏已聚了四五人,看模樣,都是其他幾群人的領頭者。
山丘邊緣,邱言背對衆人,還在眺望遠方,在他視線所抵之處,常人以肉眼并不能看到什麽,讓在場的幾人都一頭霧水,而邱言不說話,他們也不敢出聲,很快這氣氛就壓抑起來。
另一邊,在冉煉與付用上來後,邱安朝兩人點了點頭,身子一轉,就再次下山,過了沒多久,他又重新回來,後面又跟着兩人,卻是一男一女,都是體格健壯之人——在這等惡劣環境中堅持下來的女子,可不是什麽千嬌百媚的美人,那樣的美人,下場往往更爲凄慘,一旦被抓住,就無幸理。
這兩人上來之後,邱安再次下山,過了好一會回來,但這次卻沒有在跟在後面。
他到了邱言身邊,說了一句,邱言才将目光收回,轉過身來,視線在衆人身上掃過,被他目光掃過之人,都感身子一沉,心中壓力陡生。
“諸位……”
邱言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你們都是在困境中也能奮起之人,聚集人運,維持人格,可見都是資質不凡,若時運到來,都有可能會趁勢而起的,做出一番成就,所以不必因爲一時的遭遇而妄自菲薄,更不必因眼下的低谷,而放任念頭本性。”
他一開口,就讓衆人感到有些意外,既非敲打、斥責,也不是鼓勵、煽動,而是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語句平實而鎮城,看那表情,仿佛也是發自真心。
付用聞言,漸漸把握到了一些,心裏的想法漸漸清晰。
另一邊,邱言則話鋒一轉:“邱某也不用故弄玄虛,邱某救了你們,又令諸位齊聚,自然有着目的,想必各位被抓取爲奴,心裏都是有着股氣的……”
說着說着,他轉身指了指遠處,在衆人的視野中,那隻是一片廣闊草原。
“在你們看不到的地方,有處部族的聚居地。”
聽到這個消息,在場衆人神色各異,有的露出憤恨之色,有的則是面色陰晴不定,也有不動聲色的。
邱言不管他們,繼續道:“邱某給各位兩個選擇,”他又掃了衆人一眼,給他們的壓力越來越大,“一,離開此處,回返中原,中途有什麽危險,都自行承擔。”
他見有人想開口,擺手止下,繼續說道:“這第二個選擇,就是聽從邱某指揮,出襲部族,解救衆奴,還人以人,諸位意下如何?”
這番話說完,終于有人抓住機會反問:“你是朝廷的官員,我等是大瑞的百姓,你救我們不是應該的麽?既然救了,爲何不确保我等安危?理應護送回中原才是!又爲何要逼迫我等去與兇殘胡人厮殺?這不是羊入虎口麽?”
話說的,是一名身子很高的男子,但骨瘦如柴,想來是受過不少折磨。
“你等回去了,就能一勞永逸了麽?”邱言搖了搖頭,“再說邱某與你們都爲人身,但我身有修爲,是以能救你們出來,可人力有時而窮,不可能面面俱到,你們離開之後,當然要自己承擔風險,況且,這留下的人,并非是爲厮殺,而是要去救人,救和你們處境相同之人!”
這一句“處境相同”,令那男子一愣,面色瞬間通紅。
“邱修撰,恕在下無禮。”這個時候,思索叙舊的付用出聲道,“依在下看來,隻靠我們這些人,您的這個打算,是絕對無法如願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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