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在一頂帳篷裏,施公元嬰坐在一張椅上,給身邊十幾人交代着。
“他能成就兵家典籍,就像是修行一道中的第四境大修士一樣,是非常難得的事,千年以降,諸子隐沒,這等人物幾十年也難得一見,隻有曆史上有名的人道文壇盛世,才會紮堆出現。”
施公說話的時候,元嬰之身緩緩顯化成常人摸樣,身軀顔色,從泛着光澤的血色轉變爲肉色,布滿白須的面孔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
對這一幕,屋裏的人多多少少的都表現出一點異色,倒不是驚訝,而是在這種轉變中,形态、力量都在變動,即便施公控制力驚人,能如臂使指,還是有細微氣息洩露出去,就是這一絲氣息,所帶來的壓力,影響周圍元氣,化作龐大壓力,籠罩周圍。
嘎吱!嘎吱!
這頂帳篷,仿佛有些承受不住,搖晃着發出了聲響。
幾息後,施公元嬰徹底如人一般,壓力才漸漸消散,其餘幾人大口喘息,就有一人說道:“邱言成就固然不低,但年齡不大,隻是小輩,我等對其表現出尊重倒是無妨,尊敬就有些過了。”
說話的這個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五柳長須,衣袍上沾染了不少咒血,使得身上的仙氣有了一點破綻。
施公看了他一眼,笑道:“劉勤,何必在意小節?學無先後、達者爲師,邱言雖然年幼,可在學問上遠超我等,對他尊重,不是對他的年齡,而是對他的學識,你見到陳家兄弟的時候。不也表現出尊重了麽?”
“施公言之有理,可劉道友說的倒是不錯,”又有一人開口,是名身材枯瘦如竹竿的男子。面色蠟黃,穿着粗布衣裳,乍一看好像是碼頭上的腳夫,但一雙眸子卻散發出陰冷、灰暗之态,讓人一看,心底就會發毛,“邱言雖有成就,可不知其人心性,若是過于客氣,反而可能害了他。再說了,學識不如他,可他在修爲上卻不如我等。”
這人發聲後,其他幾人也紛紛出言,施公隻是靜靜聽着。不置可否。
值得一提的是,這十幾人裏面,還立着三水族的兩名修士,以及負責護衛龐倩茹的王府供奉。
施公等人抵達部族,個個都是修士,雖被士族氣血、地脈壓制了修爲,可老汗與多魯随同邱言北上。離開了部族,大王子速該則是被關在牢中,整個部族可以說是群龍無首,一旦施公等人心懷歹意、施展神通作亂,後果不堪設想。
作爲部族的重要武力,兩名修士于情于理。都不得不出面,至于王府供奉,則是曾經見過施公,蒙其指點,有傳藝之義。也是要出面陪同的。
對此,施公等人也沒有提出異議,隻是如今交談,三水修士與王府供奉在側,因所屬不同,不好貿然出聲,可聽着他們針對邱言的讨論,心裏又各自有着盤算。
三水部族驚于一衆修士的實力,敢怒而不敢言,聽到這些人妄議邱言,還是忍不住暗自冷笑起來,他們可是在邱言手上結結實實的吃過苦頭的,滿是仇怨,但亦承認邱言的實力。
“那個中原使臣,學問如何我等雖不知道,可修爲、功夫卻是實打實的,這些中原修士居然敢小瞧他?”
盡管有着這樣的念頭,但他們沒有出言提醒的意思,反而樂得在旁冷眼。
至于幾名王府供奉,則是沉吟了一會,同樣沒有開口,他們自然知道都督府供奉的性子,一個個都高傲的緊,不是有施公坐鎮當場,每一個都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排場,就算是說出來、着重提醒,也不會有什麽作用,反而可能被看成是多管閑事。
在這樣的想法支持下,知道實情的兩方,都保持了沉默,不過,施公聽着衆人議論,并未多說,待得議論聲稍微停歇,才再次開口道:“你們的心思,我很了解,面對一名書就典籍的宗師,如能占據上風,甚至進一步的将對方震懾、壓服,那麽其人身上的文思、氣運,說不定就能順着王朝龍氣,轉移一部分到自己的身上……”
這話一說,餘者盡數變色,他們沒有想到,施公竟然會将這些事情,擺明了說出來。
實際上,修自身的修士,本沒有理由主動投入王朝懷抱,而以人道爲根基的龍庭王朝,自古以來就排斥方外之人,這樣的兩方又爲何會結合在一起,誕生出都督府這樣一個機構呢?
最根本的原因,在于修士所擁有的巨大力量。
靠着修行,從而超凡入聖,是能夠動搖王朝根基的事情——如果人人都修行,都擁有遠超刀兵的力量,王朝還怎麽去統治?
不過,這股力量一來受到人氣、氣血的制約,二來修士本身對于因果的畏懼,也使得王朝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占據上風。
而修士的巨大力量、玄奇之能,不可能因爲視而不見就消失,久而久之,朝廷就會招攬一二,加以控制、利用。
另一方面,修士超脫,本應遠離因果,因爲因果如同鎖鏈,将他們與現世捆綁在一起,難以掙脫的話,不要說超脫了,連修行都有障礙,不過,修行到了第四境的階段,就須得靠着吞吐氣運來壯大自身根本、明晰天地本源。
單單一人的修士,氣運、運勢有限,緩緩吞吐,不知要花上多少年才能積累足夠,時間越長、變數越多,是以很多修士就會開山立宗聚集弟子之氣,又或遍遊天下留下傳說,手段多樣,這也是世人常說修行之人會入世的原因所在。
這都督府供奉的形成,其實也是這樣的緣故,隻不過入了此府的修士,選擇的不是自己創建氣運,而是借助已有的氣運——世上還有什麽氣運,比得上王朝凝聚的民間氣運?
其實,這也是王朝排斥修士的原因之一,修士再怎麽遊方、立派,分得的氣運,終究要從王朝中挖取,修士太多,必使國之不國,最好的局面便是分裂爲列國,每個國邦的背後都立着一個門派,其實就是量舉國之力,去哺育一門修士。
不過,隻要王朝一統,有一定的控制力,維持人道主體,多種神通形式并存,那龍氣主體就不會旁落,縱然招攬些修士,分以一點氣運,卻也是九牛一毛,而且相對的,這些修士本身不能提供氣運壯大龍氣,卻可以護衛中原安危,也算是一種報酬。
如此一來,郎有情、妾有意,才催生出都督府的供奉來。
不過,這些畢竟放不得台面,無論是修士一方,還是朝廷方面,都不願意明言,隻管去做,現在被施公直接說出,當然覺得别扭。
“行了,也不用解釋,既然心有所思,就照着你們想的去做吧,”施公擺了擺手,“不過,老頭子卻也有話要提醒你們……”他眯起眼睛,身子前傾,“能書就典籍的人,可不是那麽簡單的。”說完,他順勢起身,“好了,該迎接來人了。”
話落,帳簾就被掀開,龐倩茹領着邱言邁步而入。
邱言一手握着石制節杖,邁步而入,一走進來,就感到壓抑,列于兩旁的幾名修士,都在發出陣陣氣勢,籠罩邱言,滲透心靈。
邊上的龐倩茹受到牽連,胸中一悶,身子晃了晃,面色“唰”的一下蒼白一片。
但邱言上前一步,身上蓦地升起澎湃氣勢,橫掃出去,又迅速收回,一出一回,充斥各處的氣勢就已蕩然無存。
“晚輩邱言,見過施公。”跟着,他整理衣衫,架起雙臂,朝施公拱手爲禮,這個名字,自然是從龐倩茹口中聽得的,同樣的,他也從其人口中,得知了施公的身份背景。
“随太祖打天下的将領之一,被封國公,坐鎮後軍都督府,修爲高深,等于是活着的史書……”
邱言打量對方的時候,施公含笑點頭,先看了一眼那根節杖,跟着餘光掃了周圍幾人,注意到他們眼中流露出的驚疑和怒火,心下了然。
“邱言,你的名字,我聽了很多次,這次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你給老頭子留下的那封信,我已經看過了,并且通告北疆所有的節度使,着他們立刻施行,不得有誤!”施公的話中,自有番說一不二的氣勢。
邱言聞言,稍楞了一下,知道對方指的,是自己留下的那封有關于衛生、傷病、疫病的信。
“邱某留下那封信,本希望能有所提醒,多虧了施公,才能傳遍北疆,不然的話,怕是無人重視。”
“無人重視?你這是妄自菲薄了,書就兵家典籍,就這一點,今後這兵家之中,你的地位超然,還要在我之上!”施公哈哈一笑,目光越過邱言,朝帳外面看去,“你我相遇,自然要好生交談,但在這之前,還有事情要做,你震懾、收服了三水部族,背後之人肯定難以容忍,算算時間,投影過來的意志也該出現了。”
“嗯?”邱言心中一動,但不等念頭清晰,帳外就傳出一聲震天巨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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