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邱言面前的,是名年約十一二歲的少年,模樣俊秀,眼神靈動,若是不夠了解,沒有人會相信,眼前的這名少年,從降生到現在,隻有不到四年的時間!
少年名爲鄭雲,其父鄭重森乃邱言前身好友,與如今的邱言也有交情,在前次恩科的時候,往那劍南城趕考,中途卻失了音信。
等邱言考了鄉試,鄭重森又重新現身,身有孽緣氣息,絕了科舉之念,匆匆而來,匆匆又去,卻将其子托付給了邱言。
鄭重森的兒子鄭雲,身世非同尋常,尋常孩童出生之後,隻會是懵懵懂懂的,而鄭雲生出卻生而知之,宛如有着宿慧,更是生長迅速。
邱言因上京遊學、趕考,難以帶着鄭雲,讓他暫居在自己的舅父家裏,留下了些功課與他,讓他研讀體會。
未想到鄭雲天資絕高,不隻過目不忘,更可舉一反三,任何書本到了他手上,不需要多久就能讀通全文,再讀則能解其意,第三遍就可以融會貫通!
邱言留下功課的時候,其本身對人道的理解,還有些片面,并不深刻,所以那些東西很快就被鄭雲參透,他便轉而去尋求其他學問。
劉懷等人當鄭雲是邱言的弟子,自然多有照拂,在這個世界,這種嫡傳弟子,幾乎相當于是兒子,鄭雲但有所求,劉懷自是買了書本供他研讀。
時間一長,鄭雲竟傳出了個神童的名聲。
等邱言得了狀元的消息傳來,整個劍南爲之瘋狂,邱言的家鄉青昌縣,更是大張旗鼓,由官府出資。将邱家原來的老宅翻蓋一新,那遠甯知府親自去劉懷家中慰問,可謂隆重至極。
不過,邱言父母都已不在,家中沒有什麽嫡系血親,是以被當做弟子的鄭雲,便成了半個主角,享受贊譽,沾了不少光。
長輩關懷、街坊贊譽、官府重視,鄭雲雖然生而知之。終究是少年心性,最後難免有些飄飄然了,慢慢變得倨傲,這點性子,在他随劉懷等人來到興京後,立刻就被邱言捕捉到了。
随後,邱言并不客氣,訓導、壓制和引領,經曆了幾次事件。鄭雲對邱言終于心服口服,改掉了心頭傲氣,也正式端茶拜師,成了邱言真正意義上的弟子。更被翰林院中邱言的諸多同僚所接納。
開始的時候,同僚主要是看在邱言的面上,又或是有心巴結,才對鄭雲友善。可很快他們就注意到鄭雲的出色天資,這才真正震驚,真心實意的喜愛此子。如那韓變,更是羨慕不已,幾次提議,也要收鄭雲爲徒。
不過,雖然如此,可翰林院朝廷重地,外人輕易無法踏足,邱言也無意拔苗助長,是以便吩咐鄭雲,無事盡量不要過來。
現在,鄭雲出現跟前,自然有事傳達,邱言家中雖請了管事、家丁和仆役,但若有急事過來,一樣要通過層層盤問和審查,破費時間,比不得鄭雲面熟。
鄭雲拱手行禮:“周叔讓人來說了他昨日在晚宴上碰到的事情,說是從草原來的一部王子,在酒宴上提到了老師的名字,說如果老師出面,遊說他的父親,事情當有十成之算!官家聞之,頗爲意動。”
他口中的周叔,指的正是周貫。
周貫也是新晉進士,曾試着考取庶吉士,但中間卻有波折,最終沒能如願,反倒是去了鴻胪寺。
鴻胪寺主外賓之事,周貫初來乍到,沒有什麽權勢,隻能陪陪外邦之人說話,但如此一來,卻也算得上是消息靈通,一些爲外邦人舉辦的晚宴,也能随行參加。
“哦?”聽了鄭雲的話,邱言卻皺起眉來,“這話是周貫派人直接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猜出來的?”
“周叔身擔要職,不會将國之大事宣之于口,隻是遣人提及,說了晚宴的事情,裏面的很多地方,是學生自己推測出來的。”鄭雲從容回道,他自然知道邱言因爲什麽皺眉。
“就算是你猜出來的,也不該這般随意說出,不過能從蛛絲馬迹裏尋到脈絡,終究是好的。”邱言點了點頭,不贊也不懲,就是這麽說着,“既然來了,就先不用走了,在這裏看看書,沐浴文思。”
“是!”鄭雲并不反駁,點頭應下,他當初因虛名而來的一點傲氣,早就在幾次試探中,被邱言破的一幹二淨,如今已是心服口服,真心實意的拜師求學。
小心的看了邱言一眼,鄭雲便走到一旁,抽了本書,仔仔細細的看了起來,不是低誦。
邱言看了,暗暗點頭。
鄭雲身世離奇,體内其實有着妖氣,卻被文思壓制,如今在這首都、神通禁區,他身上妖氣和妖根,更被徹底鎮壓,表現出來的便是純粹文思,才能漸漸定下性子,不複張揚,學識也是一日千裏。
………………
與此同時,皇宮。
“邱言的名聲,居然傳的這麽快?這才半年的功夫,連北邊草原的部落,都知道他的名字了?還要讓他出使,當真不簡單。”
李坤坐于桌前,呐呐自語,邊上的白面老人給他添了杯水,退後兩步,并不多言,他知道皇帝是在整理思路。
果然,過了一會,李坤轉頭問他:“邱言最近安定許多,沒再弄出什麽動靜,不知他如今在那翰林院中,可還習慣?”
“回禀官家,”白面老人不假思索的回道,“邱修撰入了翰林兵閣後,勤于修編、整理,将散亂的諸多書冊,重新排定劃分,更制出一套歸類、管理之法,漸漸流傳,連這城内成外的幾家書院都在效仿,都稱其能。”
“哦?還有這事?”李坤一聽,頓時來了精神,最近幾個月,北邊邊防不靖,南邊和東邊,又有人作亂,他焦頭爛額,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關注邱言了,若非昨日那三水部的王子提起,讓李坤留心,他今日也不會提及。
白面老人則道:“官家若是想看,老奴便讓人将那整理之法送來,給您過目。”
“唔,等今日忙完,就讓人送來。”李坤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又道,“唔,讓邱言過來一趟,多魯巴多瓦既然那麽說了,總要聽聽邱言的意思,讓人宣他進宮。”
“老奴領旨。”白面老人點了點頭,轉身就吩咐了一名小黃門,随着那小黃門急急離去,這道命令就被層層傳遞出去,一頓飯的時間之後,邱言便引領下,到了宮中,于禦書房外面等候。
從翰林院到皇宮,要經曆層層盤查,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可即便如此,邱言依舊等了好一會,才被喚了進去——顯然,皇帝手邊還有不少奏章要處理。
“邱卿來了。”
見了邱言,李坤露出了笑容:“朕給你的賀禮,可還滿意?”
“多謝陛下厚愛。”邱言拱手爲禮。
“不用客氣,來人呐,給邱卿看座。”李坤擺擺手,吩咐人搬來了座椅,随後問道,“最近在兵閣中,可還順利?”
“一切順利,收獲匪淺。”
“那就好,你有大才,朕還盼着你能将兵閣的藏書融彙貫通,總結出一套東西來呢,朕聽說,你最近創了套總結歸類之法,流行京城,很好,正是要在小處也能用心,方能讓朕放心。”這番話,有着明顯的暗示味道。
邱言亦知道,面前的這位皇帝,現在的心思,很大部分都在改革兵制上,有事沒事就會在朝堂上拿出議題,試探百官,但無一例外的都被封堵回去。
邱言也知道,自己執掌兵閣,看似皇帝在沒有辦法下的決定,其中也藏着李坤對兵制革新的野心苗頭。
隻是,這些事情,他并不關注。
“臣所創之法,都是小道,但能令人少花些精力,便有意義,不過這流傳之說,倒是有一事要和陛下說說。”邱言說着,從椅上起身,正色道,“臣聽說那套分析歸類之法,如今被京城諸多世家、書院所得,卻阻止其法在民間流傳,臣曾有告誡,但人微言輕,并不被各方在意,還請陛下能勸說一下,讓世家與書院不要阻礙此法流傳,能讓百姓同得。”
“哦?”李坤微微皺眉,“此法既是你的獨創,自然也要由你做主,朕會給他們提一下的,”給了承諾,李坤又道,“先不說這個,還是來談兵閣之事,朕記得你說兵閣歸類複雜、混亂,如今就有了歸類之法,不知今後還有什麽打算?”
“正有事要啓禀陛下,”邱言并不落座,拱手道,“臣有感于兵閣藏書之多,查找、查閱不易,有心要編撰一部總要,以供他人檢索,觀此書就可知兵事大略,省去繁瑣。”
“總要?”李坤皺了皺眉頭,這個答案他并未想到,但見邱言說的鄭重,不由心中一動,“既然是總要兵閣,總要有個名頭,不知邱卿可有腹稿?”
“有了,”邱言聞言點頭,回道:“此書當名……”
“《武經總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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