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眯起眼睛,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被飛豹看在眼裏,頓時了然。
“你定是想問,肉身如何做得神靈吧?”飛豹等待邱言追問。
未料到,邱言卻搖搖頭,擡起一隻手,手中神力如水花般翻滾,不消片刻就化作血肉之軀:“神靈到了三品,血肉衍生,神軀可化血肉,以此推之,肉身封神也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想來這封神之人,或許直接就能有三品之能……”
這一下,輪到飛豹詫異了:“不錯,肉身封神的天師,一接掌神位,立時就有三品之能,而且由于本身修爲高深,更方便下界征伐?”
“下界征伐?”邱言心中一動,把握住了一個關鍵,“莫非一般神靈,不好下界?隻有肉身封神者才有這能耐?”
“當然不是。”飛豹搖搖頭,“不過,神品超過二品後,除了少部分之外,大部分神祇很難在下界留存,這裏面具體的原因,貧道并不了解,隻是知道涉及到部洲穩定,隻是……”
他看向那隻轉化爲血肉的手臂,繼續道:“神靈神軀轉爲血肉後,卻可以避開制約,但神靈神通會被鎖在血肉裏面,力量被肉身限制,能發揮出來的力量很少。”
邱言沉吟起來:“神軀化作血肉軀,不受下界制約?如此說來,那時發揮出來的力量,很可能是由血肉之軀的修爲決定的。”他擡起手臂,蒼白、松弛,與未打熬過的人身相當。
“不過。既有這個限制,那神位較高的神靈,輕易不會下界,就算下來,也會受限于肉身,這麽一來,呆在下界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邱言說話時。腦中閃過幾道身影,有東都人道秩序變化時,突然出現的神靈,亦有在士林中的複蘇之神,進而猜測他們的神品。
“具體的。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飛豹搖頭晃腦的說着,露出一點疲憊之色,身軀略顯模糊。
邱言注意到了這個變化,遂道:“看樣子,單獨的魂兒,不能長久留在外界。須得在爐中靜養。”
“看來是這樣,這次就說到這裏吧,不過。最後要提醒你一句,”飛豹之影站起身來,下半身漸漸融入爐中,仿佛要沒入水中的人一樣。“你若融入天庭,便要受到制約,自身的法職很可能會被分割……”
“法職分割?”邱言眉頭微皺,回憶起被鎮壓來的呂良,若有所思,“連法職都被分割,那傳播祭祀、引導信民。乃至分潤神力,用以神打,估計都會被天庭操控,莫非這便是你之前所說的天庭制約?”
“不錯,隻是天庭的制約,會比你想的更加嚴密,不會留下多少漏洞。”飛豹的半個身子已經融入爐中,卻擡手指了指邱言的胸膛,“到時,你這枚神靈符篆,會被天庭拿去,隻留下虛拟符篆,另外,你若在大瑞地界發展信民、轉播祭祀,很容易涉及到其他神祇的地盤,就會被人發現,然後加以限制,隻是……”
他頓了頓,将最後一句加重了語氣:“你的人文神道有些奇異,有些類似得了人道秩序承認的大儒,又仿佛開辟了嶄新一道,說不定能有建樹,但是還需小心。”
話一說完,他的整個身影,便都融入了銅爐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銅爐寂靜,宛如死物。
在那銅爐裏面,被邱言灌注的神力則在神念的引導下,迅速凝結,眨眼的功夫,境在銅爐中央凝出一道火焰,充滿人道氣息,隐約有人文火種的意境,但并不完善,明顯還有欠缺。
不過,靠着這道火焰,邱言的神念,已經能夠融入爐中,加以掌控,逐步煉化。
“人道秩序承認的大儒?開辟嶄新一道?嗯……”
心中轉過念頭,邱言伸手一抓,從爐裏取出一顆丹藥,周圍頓時滿是藥香。
他神目一轉,目光落在丹藥上,丹藥表面綻放幾點火星,竟是目光和藥力碰撞,生出了異變!
緊跟着,就有澎湃的氣血從中沖擊出來,濃郁如命修第二境一般!
“這顆丹藥中,蘊含的氣血精華,該能補充血肉身的消耗,維持性命魂魄的平衡,甚至令命修更進一步,這樣一來,積累足夠,就可以試着再次接觸龍氣了,不過……”
回想血肉身與龍氣的聯系中斷一事,邱言眼中閃過寒芒。
“龍氣爲大瑞各方彙聚而成,本身乃衆生意志,起主導作用的,是朝廷、天子,龍氣排斥于我,很可能和此有關,想要重新接觸并不容易,好在有興京意志作媒介,幾日後的殿試,有能入宮,接近皇帝,近水樓台,更方便行事!但說到底,這官場還是人念集合之地,上官、皇帝的一個念頭,就能影響運勢,着實令人不快!”
邱言正在想着,神念中驟生變化,離卦也跳動起來,虛空中傳來一個畫面——
那是片奇異之處,乍看之下,與大瑞天地相同,但細細探查,卻又能發現諸多不同。
這聯系的源頭,乃是送子神馮真的神蛻,那日邱言将其真靈拘出,投入冥土一魂,使其渾噩,餘下的遺蛻卻是丢入了《新世見聞》,用以投石問路。
那神蛻中參雜了邱言神念,入了最後一頁的畫中,如人落水,不斷下沉,持續許久,而今終于見底,跌落到了一片奇異之地。
這遺蛻在下沉時,隻剩一團神光,而今跌落,被邱言的神念操控着,凝結成形,并試着攝取外界之力。
呼!
狂風一起,濃郁至極的天地靈氣蜂擁而來,竟比大瑞豐厚十倍有餘!
“好精純、濃郁的靈氣!”遙遙感應,邱言不由驚歎,放開感知,感觸對面的天地異常,“嗯?”
突然,有警兆在心中升起!
唰!唰!唰!
天邊,幾道華光疾飛而至,速度快到極點!直指送子神的遺蛻!
片刻之後,幾名男女從天落下,收了飛劍法寶,朝周圍打量幾眼,露出疑惑表情。
“方才在這裏察覺到了靈氣波動,怎麽卻無人在此?”一青年男子收了飛劍,擡手捏訣,邁開步子,一步一步踏在地上,留下一個個腳步,一連幾下,腳印牽引靈氣,俨然成陣,猛地散開,氣流疾掠周圍。
靈氣去,意念歸,信息反饋。
随後,男子放下手訣,“嗯?不見打鬥痕迹?難道是妖類再次牽引靈氣,見我等過來,已經逃了?”
旁邊有人建議:“将此事禀報師叔吧。”
捏訣男子搖頭道:“些許小事,不必驚動師叔,我等來到這此處,與其他門派一同試煉,該是大漲師門臉面的時候,若事事都讓師叔操心,如何顯得出本事?”
“趙師兄言之有理。”其他人紛紛附和,又說了幾句,便各自駕起劍光,迅速離開,隻有一名身穿藍衫的青年略有遲疑,朝腳下泥土看了幾眼,留了些心,這才離開。
待得衆人離去,泥土翻滾,神力流轉出來,重新凝聚出送子神形體,和剛才相比,略顯虛弱。
“那些人應該都是道門弟子,運轉法訣,搬運靈氣用于偵察,卻沒有發現這具神靈遺蛻。”
心生警兆之後,邱言操控神蛻順勢潛土中,以此隐藏,也做好了暴露準備,畢竟神靈之力不同尋常,他對這片天地還不了解,隻有一道神念依附,無法随心操控,難免有所遺漏,未料對方竟是沒有發現。
下一刻,神念一轉,神遺緩緩移動,那神力慢慢消耗,卻捕捉不到半點香火氣息,這裏竟是片神道不存之地!
“這方世界,莫非……”
………………
想着想着,邱言收回思緒,跟着一張嘴,将神靈身拿着那顆丹藥吞了下去。
神靈并無消化系統,但神力蜂擁,能模拟出類似效用,不消片刻,藥力便都提煉出來,化爲一點。
邱言想了想,将這一點藥力催動着,投入神池,用神力與香火心念包裹着,融入池底的魂中洞内,在略有損耗之後,抵達了血肉身内,在神魂之中輻射開來,朝着四肢百骸蔓延過去。
眼下,國子監門前,正有一隊隊兵卒聚集,作亂的儒生們都冷靜下來,雖也後怕,但也知道不能退縮,還在振振有詞的與人對峙。
“諸位,陛下已經知道此時,下了口谕,說對這次舞弊會有處理,你們都是國家棟梁,當知禮數,且先退去,最多一日,必有說法。”
幾名中年官員正在喊話,當皇帝名号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周圍龍氣随之變動,那蠱惑人心的黑氣褪去,諸多考生的心智越發清明。
緊跟着,有兩名孔武有力的男子朝文枝桢走去。
兩人身穿錦衣铠甲,甲胄閃亮,一看就不是尋常兵卒,到了文枝桢面前,一點都不客氣的伸手抓向肩膀。
對面的江南才子臉色蒼白,眼中滿是迷茫之色,見人抓來,略顯慌亂,旋即平複,而後張口說理,話中運用了聖賢精神,想幹擾對方之心,創造機會自救。
未料兩人隻是微微皺眉,并不受到影響,卡主文枝桢的肩膀。
“住手!”這時,徐苒從旁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