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來到這裏,首先問的不是諸位的文作、詩詞,而是去詢問一個并未到場的舉子,未免讓人感到怪異。
不過,張鏈的官職、身份、年齡和地位擺在那裏,又有誰敢置喙?
再加上剛剛的一番議論,邱言的信息也已經在諸書生之中流傳了,恰好被張鏈聽到,随後被他詢問,倒也合情合理。
于是,在這個夜晚,一見離奇的事情發生了,那諸多文采風流的才子,盡管一夜出盡風頭,但最後卻是一名并未出現的舉子,獨占鳌頭。
人群中,曹漢奇等人面面相觑,一臉驚訝。
他們幾人與邱言、羅家雲、周貫分開之後,便做好了準備,是以出來觀賞了燈會,又前來此處碰碰運氣,隻是很快就被旁人蓋過了風頭,淪爲配角,隻能旁觀。
但幾人沒有想到,最後的情況,會變成這般模樣。
“未曾想到,邱言沒來,這裏卻還是流傳着他的名字。”
在這一聲聲的議論中,一年一度的燈會慢慢落下帷幕。
到了最後,由于種種原因,并未有人真的要去尋找邱言所在,就連心頭各自藏着心思的宋倩和姬筝,也都沒有催促。
另一方面,中途就離開文會的張鏈,在回到自家府邸之後,卻是招來兩人,詢問了有關邱言的事情,最後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如此說來,這個邱言是馬陽的弟子,理應是我等之人,新黨那邊很有可能會刻意破壞!”說着說着,他冷笑一聲,“這次天子站在了他們那邊,想要硬推新法,連掄才大典都要交給他們,既然已經無法改變了,那就不能在其他地方再輸人……”
那兩人聽了這話,連連點頭。
“張老放心,我等明白該怎麽做了,定當留意,不給他們可乘之機。”
………………
“意馬當空,意味着白昭元已經回來了。”
客棧中,邱言深吸一口氣,在他的身邊,正環繞着幾道破碎氣流,這口氣将一道道氣流從口鼻吸入胸腹,最後在萬民心火中凝聚,緩緩構成一頭心猿模樣。
城内城外,因爲白昭元和他的舉動,已經陷入了陣陣暗潮之中,但身爲當事人之一的邱言,卻渾然沒有将之放在心上,反倒是面色平靜,心中回憶着方才景象。
“他既然從士林回來了,這次科舉應該會有些意思,不過,無論旁人學問如何高深,其實都沒有必要去思考太多,隻需要安定自心,将胸中所學、心頭所想,都付諸于紙上,便就足夠了。”
想着想着,他的腦海中又閃過了那驚天一爪的畫面。
“龍氣果然非同凡響,隻是一隻爪子,就能将狂躁的心猿和信馬由缰的意馬生生定住,直接捏爆,在那瞬間,我連動念反抗都做不到,透過心猿之感,甚至能感受到一股難以抵禦的龐大力量,仿佛整個世界都壓了過來!”
就在不久前,他被意馬出現後的一絲因故聯系,牽引着體内心猿顯現。
本來,心猿經過之前的分裂,已經陷入虛弱,但這一顯現,竟從周圍虛空中,抽取到了諸多雜亂的念頭,迅速壯大起來,令邱言心生明悟,況且心猿因本能掙紮,居然有反噬自身的迹象,他便就放開了心頭掌控,任憑心猿升空。
不止如此,他更順勢将意念依附上去,感受這股變化,隐隐察覺到,從各處聚攏過來的雜念,居然源自城中各處。
隻是,不等他細細探究,心猿與意馬之間的聯系,就令心猿再次變化,将邱言的意識顯化出來,化爲書生景象,再後來,便是那驚天一爪,自天上落下。
回想當時景象,邱言心中還有一絲餘悸。
“龍氣之威,不可測度。”
想到這裏,他擡起手來,攤開手掌,掌心有一點煙霧飄蕩。
震顫!
不知從何時起,邱言的手掌正在微微顫抖着,手背、手臂之中大筋彈動,勁力、血氣、真氣聚集過來,在手掌中流轉不定,都化作純粹的勁力!
邱言竟是在耗費巨大的力氣,托着這一點看似稀薄的霧氣。
霧氣聚合,泛着淡黃色光澤,除此之外,并無多少特異之處。
“這小小的一縷龍氣殘留,居然就重逾千斤!單憑我肉身的力量,幾乎難以将之托起!”
龍氣!
這些淡黃色的霧氣,赫然便是深淺莫測的龍氣!
看着手中的這點霧氣,邱言心中轉過念頭,有心要将之吞下去,傳遞給神靈身,但随即想到了神道與人道隐約對立之事,便又作罷。
“不過,意馬當空之時,雖然氣勢不凡,旁人見之心驚,但透過心猿,我還是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其氣息正在迅速衰弱,白昭元與我不同,沒有香火心念補充,想要動用意馬并不容易,他甫一從士林回歸,立刻驅動意馬沖擊皇城,或許就是要抓住機會,将意馬利用起來……”
邱言一邊想着,一邊将那縷霧氣給收攏,随後身上飛出一隻瓷瓶。
“不過,看起來,白昭元的目的并未達到,不,不對!”
邱言突然眯起眼睛。
“應該說,從過程來看,白昭元似乎失敗了,看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分明是要借意馬和城中文思,去沖擊皇城,從而探究什麽,但最終卻被龍氣直接抓碎了意馬!”
啪!
一聲輕響,瓷瓶陡然破碎,淡黃色的煙霧從碎片間隙中飄出,就要散去,但被邱言伸手一抓,神識和氣血裹住,又重新聚集起來。
“從結果來看,他似乎是達成了目的,這縷龍氣雖然重逾千斤,但稱得上是珍貴異常,龍氣一體,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撕裂開來的,全靠着意馬、心猿本身的特性,在破碎的瞬間,念頭湧動,才能殘留一點,被順勢帶了回來。”
邱言曾經靠着天子心念,在龍氣之中遨遊,對這種奇特的力量十分好奇,但正是因爲那次遨遊,也讓他發現,龍氣看似分散,其實貫通一體,以他的力量,很難将之撕扯下來。
“白昭元借助意馬之力,這是自身之能,恰好從士林中出來,便身處皇城邊緣,此乃天時,與城池意念纏鬥,看似兇險,其實卻也和城池糾纏一起,令龍氣不會下死手,這是地利,而最後則是恰逢燈會,滿城華光,文思澎湃,被意馬牽引過去,這就是人和了。”
想到這裏,邱言也不禁佩服起白昭元的布局。
“有自身之本,結合天時、地利、人和,又做出沖擊皇城的表象,連龍氣都被他騙過了,最後又不懼意馬破碎,生生沾染上龍氣,拿到手中!那白昭元應該并未修行,在陽間有如凡人,意馬破碎之後,怕是這一生都未必能夠再次蘊養成型,如此魄力,堪稱人傑!”
心猿意馬,源自士林陰面,不隻難得,更蘊含巨大奧秘,換作何人得到,都會奉爲至寶,加以利用,可白昭元一從士林中歸來,就将之當做棋子,換取一縷龍氣。
他和邱言不同,邱言的心猿雖也破碎,但靠着香火心念和萬民心火,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凝聚出來,而白昭元在短時間内,卻未必能再造意馬,隻能将意馬碎片,存于心中,留待機緣。
“隻是不知,他無修爲神通,如何阻止稀薄龍氣散逸,又如何承載?”
看着手中那淡黃色的霧氣,邱言陷入了沉思,以他打熬過的血肉身軀,想要托起這縷龍氣,尚且感到吃力,那白昭元不知要如何掌控。
說起來,白昭元的布局,邱言亦是受益人,隻是來得太過突然,事先也沒有準備,龍氣一時半會還真不好處置,話說回來,若非他有遨遊龍氣的經曆,知曉一點特性,換成其他人,就算一時得益,但無法控制龍氣散逸,最終也隻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不過,福禍相依,得了龍氣,這是好事,但恐怕也要牽扯一些因果,這總歸是難免的。”
這樣想着,邱言正要再試一種收斂龍氣的方法,但不遠處突然傳出咿呀之聲,随後就見那難獸從人參寶寶的身下掙紮着飛起,來到邱言手邊圍着那道龍氣旋轉。
“嗯?”邱言心中一動,若有所思,打量起面前的難獸。
自從這隻難獸被人參寶寶收服以來,都隻是被其當成代步工具,而且老老實實的,不見多少反抗,幾乎都讓人忘記了,其本源其實是諸多畏難之念聚集而成。
神識擴展,在難獸内外穿梭,很快就将其内外探究一變。
“咦?這難獸的氣息,居然有了變化,裏面增加了一些文道氣息!”
注意到這一點,邱言又掃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人參寶寶,知道與其有關,接着卻是出聲對難獸道:“我知你想要這點龍氣,不過事出突然,不能貿然行事,還不能讓你如願。”
感受着難獸透露出的失望之意,邱言搖了搖頭,随後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手指一挑,瓶塞便跳起,接着一小團火焰從裏面飛出,中間還包裹着一顆金色丹丸!
那丹丸散發光芒,好像一顆小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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