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眼睛中精芒一閃,笑了起來:“掌櫃的,你這消息還真是靈通,邱某那九幅畫誕生至今,并無多長時間,來到興京之後,也未聽何人提起過,沒想到掌櫃的你竟然已經知道了。”
邱言的話中,似乎意有所指,他從來到興京,與羅家雲等人重逢,就知道自己的名聲在這裏傳開了,但多數都是說他論敗江南才子、得大儒重視,又或是以書法造詣之名傳世,反而對他的畫技沒有多少提及。
這也是邱言在離開東都的時候,才作畫九幅,闡述上古,還被幾家書院收藏,不輕易流傳于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但這樣的消息,卻被興京城内,一家看似簡陋、位于邊緣處的客棧掌櫃給一口叫了出來,再算上這客棧隐藏的詭異之處,邱言哪裏還猜不出緣由。
“額……”那掌櫃的知道自己一時激動,失了分寸,說出了不該說的話,但也不見慌亂,“這個,小老兒在那東都有幾名好友,公子在東都的一番作爲,如今滿城流傳,他便在信裏提及,因而我才能知曉。”
“原來是這麽回事。”邱言點點頭,并不深究,隻是道,“不過,既然貴店的房間都放出去了,那邱某隻好去别家看一看了。”
“不用,不用,”那掌櫃的聽到這話,眼皮子一跳,趕緊就道:“公子乃是大才,能入住我藏書客棧,讓小店蓬荜生輝,實不相瞞,咱們這個店,還是有間房的,是東家給自己留着的,很久沒人入住了,公子隻管去住就好了。”
邱言搖了搖:“這就罷了,破了規則總歸不好,況且邱某這還有幾位朋友,一樣沒地方安排。”說話的時候,他指了指門邊站着的胡起等人,那金烏二老這時還跟在邊上,并未離去,一下子就是四人,站在門邊都讓人生出擁擠之感。
掌櫃的聞言眉頭微皺,繼續道:“那這樣,正好有兩位住客要退房,我可以提前讓他們離去。”說這話的時候,他卻在心裏盤算着,要将哪兩個人轟出去。
“這些話就不用說了,既然剛剛沒有空房,現在邱某也不會再去住,你也不必前倨後恭,平白讓人看低!”邱言還是搖頭,刻意裝出一副不食嗟來之食的模樣,好像是書生傲氣爆發一般,說完之後,也不再去理會掌櫃,轉身和周貫、羅家雲等人說起話來。
“這些個書生,沒事就喜歡發些呆氣,這下可是麻煩了,本以爲拉來了文枝桢這個才子,沒想到卻丢了邱言這個書生,這邱言在東都城時,已經有了氣相,聽諜報所言,他在林中陋屋與人交流,傳下不少道理,那九幅畫更是描繪上古,可見學問高深,文采定然非凡,與之相比,文枝桢雖然也有名聲,但多是詩詞歌賦之言,差之遠矣,這是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盡管心中悔恨、後悔,但看眼前的情景,這掌櫃的卻也知道,暫時是難以如願讓邱言交出文書了。
“好在,邱言和這幾名書生有些交情,可以從這方面入手,一步一步接近,若是能得到此人的文運加持,主子那邊定然更方便成事!”
他在這邊想着,另一邊,邱言等人卻是緩緩走出客棧,因爲幾人聲音不大,大堂中的其他人并未發現。
“邱兄,沒想到事情會成這樣。”羅家雲有些遺憾。
周貫卻是冷笑道:“這家客棧的掌櫃,從來都是門縫裏看人,那**我入住,他不也一臉嘲諷麽?今日前倨後恭,不知邱兄身份的時候,那是正眼都不去瞧一下,一旦得知身份,又曲意奉承,邱兄不願意在這裏留宿,那才是對的!”
邱言則道:“兩位不必擔憂,邱某來時,在路上也看到了幾家客棧,離這裏不遠,等安頓之後,自然能經常過來,與幾位印證學問,商讨科舉之事。”
羅家雲搖搖頭:“話雖如此,但聽說那幾家價格昂貴,所耗錢财不在少數,着實浪費。”
周貫聽了,隻是道:“事已至此,說這些話都沒用了,好在會試之期臨近,等這兩日主考人選定下,也就快要開始了,算一算,邱兄其實不必住上多久,等他金榜題名時,難道還會在意小小旅資?”
“不錯,以邱兄的學識,一個進士是跑不了的。”曹漢奇也在一旁說着。
他這話并不是奉承,要知道邱言乃是劍南道的解元,自從大瑞立國以來,曆代解元鮮有會試落榜的,幾乎都能得個進士身份。
“既然這樣,那邱兄還是先去找家客棧吧,”羅家雲也知道不便多說,“對了,明日乃是上元燈會,這興京燈會與東都燈會并稱于世,合成雙絕,邱兄明晚可有打算一觀??”
“上元節?”
邱言聞言略感意外,他這一陣子,不是潛心耕讀,就是在外趕路,連新春都錯過了,自然也忘了上元節,被羅家雲這麽一提,才記起日子。
這麽一回想,邱言搖了搖頭:“會試在即,哪有心思去看燈會,若是得上金榜,日後還怕沒機會賞燈?”
“我就說邱兄不會去看什麽燈會吧,”周貫笑了起來,先是對羅家雲說話,後轉頭朝邱言及擠擠眼,“邱兄,這燈會可是熱鬧非凡,自古時候起,就是才子佳人相會的時節,更有諸多文會、燈謎、百花魁首,恰逢舉子西來,彙聚一堂,不知要有多少人借此成名,你真沉得住氣,不去看,不去聽?”
邱言笑而不語,周貫也不追問,雙方說了幾句,邱言便帶着胡起等人離去。
“客棧古怪,但這件事要從長計議,還沒有摸清楚對方的底,不好貿然動手,不然就要打草驚蛇。”
走在路上,邱言還在盤算着,他本想讓羅家雲和周貫也從客棧退房,但一來不好解釋,二來未必有用,反而可能驚動客棧背後的黑手。
羅、周二人的氣運,爲何會與其相合,透過什麽手法相連,對方又有什麽目的,這些都不清楚,就算是将兩人帶走,也不一定就能阻止。
邱言之前行事,看似事事順利,總能心想事成,事後更表現出雲淡風輕之感,但并非都是運氣使然,而是在有着一定實力的前提下,每次面對對手,都盡量收集訊息、情報,然後加以分析、權衡利弊,制定好了計劃和預案,方才動手。
準備妥當之後,表現出來的,就是每次動手前都成竹在胸,而動手之後,也都能從容應對,後手連綿。
若是有人一味憑着力量去征伐他人,還能事事順利,那确實可以稱爲人中之龍、傲視天下了。
一種是謀定後動,一種是一帆風順,結果看似相同,但過程卻是南轅北轍,若有人隻看到邱言一路走來的風光,卻忽視一直以來如履薄冰的處世,未免太過偏頗。
“那客棧背後的黑手,如果所求與考生、舉子有關,那麽我這次透露了身份,對方又沒能說服我入住那藏書客棧,今後幾日,定要借助羅兄和周兄的關系,對我進行試探,甚至出手。”
這麽想着,邱言的思路慢慢清晰起來。
“對方并不知道,我已經看穿了底細,如此一來,就是敵明我暗,要盡量利用這個局面,最起碼要搞清楚其目的爲何,爲何要在京城布局……”
這樣想着,幾人已經來到一家客棧外面,進去一問,知道還有幾間房,邱言也就不必打發那金烏二老去道觀了。
………………
另一邊,在邱言離去之後,羅家雲等人也不打算和那掌櫃的多說,各自上樓,顯露出一絲輕蔑之意。
“都是些自視甚高的東西。”掌櫃的也能看出來,冷笑一聲,招了名小二過來,正要吩咐,卻又兩名身高體壯的護衛進了大堂,徑直過來,沉聲問道:“我家小姐可是來了,速速請她出來。”
話落,亮明了身份,乃是徐府護院。
掌櫃的不敢怠慢,遣了身邊小二上去,不消片刻就将徐苒給叫了下來。
這位婉約女子顯得有些不快,看了兩名護院一眼:“可是爹爹叫你們來的?”
兩名護院行禮道:“回禀小姐,确實是二老爺叫我等過來的,不過原因卻是有您的故人,上門拜訪。”
“什麽故人?”徐苒略感疑惑。
“是年前來過府上的姬小姐,再次造訪,想念小姐您。”
“姬姐姐來了?”徐苒面露喜色,接着上樓交代了幾句,便随着兩人離去,隻是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的回頭朝着樓上看了一眼。
“罷了,姬姐姐足智多謀,不如讓她給我出出主意,對付龐倩茹!”
念頭落下,走出客棧,迎面走來一名女子,身穿緊身戎裝,但衣衫經過改制,符合女性裝扮。
“咦?”徐苒輕咦一聲,目光落到對面女子的臉上,注意到那丹鳳眼。
“宋倩!怎麽是你?你爲何也來這家客棧?”徐苒的臉上,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被叫做宋倩的女子微微一笑:“徐妹妹不要誤會,我對那文枝桢可沒有什麽想法。”(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