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德城較有名的一間客棧,盡管住宿價錢不低,但衆人還是趨之若鹜。
隻是這店中掌櫃,這會正在疑惑,蓋因剛才一群在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竟簇擁着兩名老道,入了一屋。
二樓,一間房中,幾名男子恭恭敬敬的站着,如果有興德百姓在此,立刻就會認出,這些人都是城中有名的富商,平時也算威嚴,眼下卻都戰戰兢兢的看着座位上的兩個人。
這是兩名道士。
這兩名道士,年齡都不小,乍看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長發長須,須發皆白,面龐紅潤,有些鶴發童顔的味道。
但細細分辨,還是能看出須發下面的一點區别的,隻是因爲身材、穿着、打扮太過相近,年齡看上去都很大,臉上布滿褶皺,才會不好分辨。
他們坐在那裏,肩膀架平,兩腳踩地,不動如鍾,雖然沒有動作、話語,卻散發出一股氣勢,充斥整個房間,不要說是普通人,就算是一般的修士,恐怕都難以承受。
興德城的幾名富商,都被這股氣勢震顫,哆哆嗦嗦的打着擺子,心境漸漸混亂。
沒人說話,房間一片安靜。
桌上的香爐,袅袅青煙升騰、擴散,帶來清香,順着空氣、氣流,被那幾名富商吸入鼻中,漸漸模糊他們的意識。
約莫過了一刻鍾,左邊的老道突然睜開眼睛,眼底精芒一轉,在場衆人便感身心火熱,迷迷蒙蒙間,他們在這名老道身後,看到一輪紅日跳了出來,高懸屋中,那光亮落在身上,灼熱從皮膚表面一路深入,直達髒腑、骨髓!
立刻,他們松弛的血肉、老化的器官,在這股高溫中開始産生變化,雜質、脂肪慢慢蛻變,體質提升。
“啊!”
一名名富商,忍不住張嘴吐氣,叫出聲來,在他們的感官中,感到自己整個人落到了烈火之中,渾身上下灼熱難當,偏偏沒有真的燒傷身體,更未帶來多少痛楚,反而有種煅燒血肉,排除雜質的快感、爽感!
這種感受持續了四五息的時間,待左邊老道士閉上眼睛,這才散去。
“呼~~”
屋裏的幾個人,都是渾身通紅,頭發裏冒出縷縷青煙,眼中更是赤紅一片,精神亢奮!
甚至他們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在收縮、幹枯,像是被放到爐子上蒸烤一般,其中一兩人,表現出狂躁情緒,跳動兩下,有種随時要撲出去的架勢。
就在這個時候,右邊的那個老道士也睜開了眼睛,眼中釋放出一點陰沉之色,随後張嘴吐氣,這氣散發熱息,隻是所到之處,卻将沿途的熱量都吸攝進去,攪動空氣,反而使周圍寒風凜冽,整個屋子裏的溫度迅速下降。
而後,屋中衆人意識再次恍惚,視野光影再次變化,一下子從烈日當空,變成了三九嚴寒,那身上的火熱、髒腑骨髓中的熱氣都極速冷卻,連帶着意識都清明了起來,恢複如常。
右邊老道閉上眼睛,與左邊老道一同收斂了身上氣勢,不再充斥屋中。
這麽一來,諸多富商不再戰戰兢兢的了,而是看着自己的雙手,或者揮動手臂、原地跳動。
“果是神奇,身子輕了許多,精力十足!”
“這多少年的腿疾,居然沒了感覺,反而暖烘烘的!”
“我這些年來的胸悶也去了,感覺壓在身上的大山沒了!”
……
他們一個一個喜笑顔開,感歎幾句之後,突然醒悟過來,朝着兩名老道士行禮:“多謝兩位老神仙。”
“這不算什麽,”左邊老道士開口,聲音低沉,“我金烏道奉行互助之策,給你們好處,是爲了讓你們報答,你們不要忘記了,回去之後,将我等掌教金烏道人的畫像供奉起來,日夜參拜,不然縱得一時舒坦,最終還要淪入原本苦難。”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幾名富商都是連連點頭,決定回去之後,就将那金烏道人的畫像挂起。
這時,右邊的老道也開口道:“除此之外,最近幾日,你們還要發動人手,注意來往的書生,若是遇到了這個人,就将他留住。”
說話間,他伸手一點,一點光芒從指尖激射出來,散到幾名富商額上,在他們腦海中勾勒出一名書生的身影,身姿挺拔。
“這……”
幾名富商遲疑一下,其中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上前一步,問道:“敢問兩位老神仙,這個書生,難道是上京趕考的舉人老爺?”
右邊道士聞言,皺眉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道:“聽說這個人就是去趕考的,途徑這裏。”
聽了這話,衆富商的臉色微微變化,那出聲詢問的男子爲難道:“老神仙,上京趕考的舉人,我們可不敢強留,論錢财,他們比不過我們,但若招惹了,難免有些後患,官面上扯不清楚。”
“哦?有這回事?”右邊老道士略感詫異。
左邊老道回道:“似乎有這個說法,你我許久不入紅塵,很多凡俗規矩都忘得差不多了,這些商賈賺黃白、食五谷,被凡俗王朝的律法約束,有些事情确實不敢去做。”
“老神仙能夠理解就好。”幾個富商連忙奉承,卻沒有想到那左邊老道突然屈指連彈,幾顆細小如火的光點飛了出來!
諸多富商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些光點分别落到他們身上,融入血肉!
刺痛!
頓時,刺痛在他們身上蔓延開來,那大腹便便的男子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們不是在和你等商量,”左邊老道士閉目淡言,“我們來此,就是爲了這個書生,其他都是其次,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留着何用?這炎陽符種在你們身上,若不服從号令,一時三刻就要被灼燒成灰燼,比世俗律法要直接。”
老道與其平淡,但話意霸道,顯然根本沒把世俗律法、人情放在心上,也沒打算和凡人勾心鬥角。
“老神仙……”衆富商聲音顫抖。
“行了,去吧。”左邊老道根本不理,拂袖一甩,熱息成風,将衆人托出屋裏,末了又加了一句,“是了,那書生名叫邱言,切莫忘了,一旦見到,立刻出手!”
砰!砰!砰!
随着幾名富商被送出去,屋裏的門窗自行緊閉。
“既然他們不便出手,在發現邱言蹤迹時傳遞消息即可,何必逼他們出手?”右邊老道士略感不解。
左邊老道搖頭:“這些凡人,出手無用,卻可以給邱言造成麻煩,他既然想要科舉,就要受到世俗法規約束,越是讓凡人出手,越容易束縛他的手腳,何況,以此人修爲,被凡人發現時,立刻會生出感應,與其打草驚蛇,不如幹脆出手,纏住片刻,省得他要向西逃去,近畿之地,神通是要被壓制的。”
“這也有理,興德城乃是禁區邊緣,再往裏去,就不好施展神通了,”右邊老道點點頭,“不過,這邱言到底師承何方?能将道主拿下,卻還僞裝成一書生,看樣子,他還想潛入世俗朝廷之中,當真不知死活,莫非不知王朝氣運重如江山,對道行影響巨大,很有可能被束縛此洲!”
左邊老道則道:“這些事,就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了,這個邱言既然對道主出手了,将道主拿住,使得這段時間裏,天下間幾乎都沒了金烏道主的傳聞,就是大大得罪了金烏道,必須要付出代價,至于他參加科舉的目的,已經不重要了,難道他還能逃出你我之手?”
言語間,這老道赫然一副吃定邱言的模樣,似乎已經注定了邱言的生死成敗,所需要考慮的,不是如何與邱言交手,而是不讓邱言逃跑,進入京畿深處。
右邊老道卻是見怪不怪:“這倒也是,不過,在來的時候,幾位長老提議了幾個人選,作爲新的金烏道人和烏鴉道人,你爲何要反對?”
左邊老道淡淡答道:“金烏道主須在修行界中處處争先,傳播名聲,一般人物如何負擔得起?那幾人放在平時倒也不錯,能達到上代道主的程度,但眼下既有更理想的人選,爲何還要再選次一等的?”
“更好的人選?你莫非是指……”右邊老道正在說着,突然眉頭一皺,伸手虛抓。
半空中立刻景象扭曲,随後一張扭曲變化的漆黑鬼臉憑空浮現,被老道一下攝入手中,五指一抓,捏成一縷青氣。
“外魔?以你我之道行,思緒成環,根本不會洩露出去,平白無故的,怎麽會招惹、吸引外魔到來?除非……”
“這外魔是被人驅使,刻意過來打探的!”
………………
“果然是金烏道的人!京畿之地?神通禁區?這麽說,科舉時倒是不用擔心被外力幹擾,隻是來都來了,總要打探一番,甚至順勢而爲,留着始終都是禍患,不過,這兩個道士一眼如陽,一眼收陽,不是簡單人物,另外,那金烏道主,似乎也有古怪,不過這倒是一次機會,能試着讓命修更進一步……”
城中一角,茶肆之中,邱言一邊想着,一邊掏出幾枚銅闆,放在桌上,接着長身而起。(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