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線彈動,傳遞虛空,很快又回傳過來,在邱言的神魂上震動。
因果相連!
這根因果線,乃是邱言捕捉于絢爛光影之中,很是細微,像這樣的因果線,以邱言如今的修爲,輕易就能掙脫,并不會阻礙自身。
這因果纏身,也和修爲、境界有關,力有不逮、感知渾噩的時候,任何因果都難以承受,可一旦修爲足夠,三魂通透、七魄化形,因果便無所遁形,不再不可捉摸,也就能集中力量去斬斷和掙脫。
隻是,細小的因果之涉及有限範圍,固然能憑自身之力斬斷,可若是涉及太多,如前身書生的三道因果,牽扯陰陽輪回,以邱言之力,哪怕借助神靈身和心魔身之力,依舊不能斷絕,要按着天地法則,緩緩圖之。
好在恩仇因果已基本平息,餘下兩種,也有了完成的苗頭。
當然,即使是細小的因果,但若數目太多,纏繞在身,時間長了,終究要有影響。
不過,被邱言彈動的這根,源自面前妖魔,又隐隐和自身相連,讓他從中推算出來一點緣由,竟與那通山妖王施間慧有關。
邱言與妖魔接觸雖多,但真正交手的次數有限,其中又以那通山妖王爲最,乃是當初壓在邱言頭上的一座大山。
通山妖王道行高深,壽元延綿幾百年,轉世爲人,有心要行大道,本身留下了不少後手、底牌,轉世後雖是重修,但前世的妖身、修爲都遺留下來。
一直到現在,妖王妖丹所化紅珠,還被邱言帶在身上,鑲嵌在一枚玉佩上。
“通山妖王?那是何人?”那聲音露出疑惑,“莫非是故人?你我難道有舊?那就不該刀兵相向。”
“哦?不知通山?但是,随便碰上一座妖窟,就有和自身有關的因果,未免太過巧合。”
這個念頭,在邱言心底浮起,令他思緒急轉,種種可能浮現心頭,最後濃縮成兩個。
其中之一,就是這次在路上碰上妖魔,并非偶然,而是被人算計,落入了他人的布局之中。
隻是這種可能邱言并不認同,倒不是他在逃避,而是權衡之後做出的判斷。
以邱言如今修爲,哪一身,在一個領域内都算不得頂尖,可是三身聯合,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絕非單純的相加,而是幾何倍的暴增。
他這次東都之行,進出士林,留下九幅畫作,同時再冥土出擊,防患于未然,來來回回,修爲和心境都有升華、蛻變,讓三身有了一個聯合的基點,若有人要算計他,甚至當作棋子擺布,單獨算計一身,立刻就會讓其他兩身發現端倪。
這就是信息的不對等造成的,哪怕境界高過邱言,隻要沒将餘下兩身計算進去,就好像是計算方程的時候,沒搞清楚有幾個變量,不要說算出真正的結果,先就會打草驚蛇。
當然了,如果是那種動念間,就能将邱言三身滅殺的存在,自然另當别論,隻是那種人物平白無故的,怎麽會來關注邱言?
邱言在那種人的眼中,有如蝼蟻,對方又怎麽可能會耐心的算計蝼蟻?
除此之外,還有第二種可能……
“因果相連,未必就是彼此針對,也有可能是間接聯系……”
這第二種可能,邱言覺得可能性很大,因爲那點微弱的因果線中,并沒有針對他的意思,反而有種無心插柳的味道。
邱言的腦中閃過一道纖細身影,但身影還未真正凝實,就被前面湧來危險氣息打斷,随後就有詭異扭曲的光華疾飛過來,一道一道密集、混亂,每一道都代表了一點念頭,充斥着人類最根本的欲望!
“終于忍不住出手了。”
邱言的神魂,進入屏風後,過去的時間并不長,不過幾息,但在這段時間裏,對方卻不斷識圖跳動邱言的心念,令他放松警惕。
連剛才的幾次詢問、透露出的息事甯人的話語,都不過隻是煙霧彈,爲了讓邱言放松片刻。
不過,有心魔身的經驗,又有讀書寫字練就的堅韌心神,邱言當然不會讓對方如願,神魂一轉,扯動因果,神魂堅如磐石,令那背後妖類不再僞裝,發出真正的攻擊。
在屏風外時,此妖駕馭靈氣、妖氣沖擊神魂,眼下卻是運轉起更爲玄妙的諸多念頭,所作光華,每一道都能腐蝕人心,代表着一個人心底的渴望。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融合了人欲的光華,一束束飛來,直指人心,就算是修行之人,被這麽層層疊疊的一照面,也難免受到影響。
但邱言神魂一轉,萬民心火升騰,魂中洞與之聯動,香火心念奔湧而出,萬民之景蜂擁顯現,随神識沖擊出去。
“你要展現人心,我正好和印證一下人心。”
話落,神識挾着萬千民願,與一道道光華交織在一起,頓時光影爛漫,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煙花。
人心交織,源自邱言神識的民心變化不多,但數量龐大,浩浩蕩蕩的,像雄壯的大軍一樣,層層推進。
而來自對方的光華,詭異多變,直指人心深處,将民心大軍攪動出一片風雲,隻是大軍數目龐大,前赴後繼,未過多久,就将光華徹底淹沒!
“怎麽可能!你一個修士,就算對人道有些領悟,但怎麽可能演化得出這等景象,這樣的人道推演,已經近乎大儒人道了,你一個修士沒事精研這些東西做什麽?”
對面,驚呼傳出,充滿了憋屈之意。緊跟着,那聲音一吼,在光影中顯化出漆黑兇犬,頭上發白,朝着神魂撲了過去!
這犬一撲,兇悍氣息有如實質,像是要和邱言同歸于盡!
但邱言立刻明白過來。
“想跑?”
話落,他也不多做動作,魂中洞内傳出咆哮,渾身一震,神魂胸口伸出一隻巨大的手掌。
這手毛茸茸,正是心猿巨掌,内裏雜念碰撞,火星起伏,一路延伸,抓在黑犬身上,掌心吐火,将黑犬連同兇悍氣息一并抓碎!
轟隆!
氣勢炸裂,散逸開來的力量并不龐大,俨然外強中幹,分明是那妖魔眼看情勢不妙,刻意做出拼命模樣,隐藏真實目的,爲的卻是逃命!
………………
震!震!震!
屏風外,整個客棧再次震蕩。
“又開始了?”屋内衆人驚而起身,四處打量,但各自的手臂突然被身邊女子抓住,立刻感到一陣虛弱,眼睛一花,看到身邊女子扭曲變形,而後眩暈,腳下一軟,天旋地轉,紛紛跌倒。
樓上,小魚書童驚呼一聲,向前撲去,将自家公子扶住,擡頭再看,卻已經找不到白衣女子的身影了。
他後背一涼,登時打了個寒顫。
“莫不是妖怪?”書童這一驚,被迷惑的心智漸漸清晰,想到密林深處會有這麽一家燈火通明的客棧,立刻牙齒打顫。
“正常的客棧,怎麽會建在荒山野嶺之中?我與公子因爲趕路,錯過了宿時,這才誤入此間,見到這樣的怪異景象,本該奇怪,何故會毫無防備的進到裏面?”
越想,書童的思路越是清晰,上下牙齒的碰撞也越發密集,叮叮叮的響着,最後身子一歪,同樣倒地,意識不再。
搖晃。
整座客棧急速搖晃,屋裏站着的人隻剩下胡起和戴國,其他人不是躺倒了,就是消失不見——消失的都是那些女子。
“看樣子,這妖怪是要動真格的了!”胡起低頭看了邱言一眼,後者神魂出竅,隻留下肉身,此刻正閉目不語,任憑客棧搖晃,也不動彈分毫。
轟!
劇烈聲響中,幾根房梁落了下來,沒有砸在地上,而是發出“叽叽”聲音,懸浮半空,接着那梁上生出兩隻眼睛,一張血盆大口,朝胡起咬了過來!
“房梁還會咬人?”胡起渾身一震,氣血升騰,将衣衫吹得鼓蕩起來,一掌拍了出去,掌風将那房梁打飛。
“不光是房梁,門外的燈籠也會咬人!”戴國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就見他一個轉身,淩空踢腿,真氣凝成一束,打在門外,将兩個飛過來的大紅燈籠擊飛出去。
燈籠正在哇哇怪叫!
兩人做完這些,再朝周圍看去,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屋内屋外,房梁、柱子、樓梯、燈籠,甚至連桌椅,都跳動起來,上面生出了一隻隻眼睛、嘴巴,嚎叫嘶吼,讓人見之不寒而豎。
“好家夥!滿屋子都是妖精?連房子,都是妖精壘起來的?”戴國瞪大了眼睛,随後咧嘴一笑,“也好,正好讓我老戴試試身手,自從煉化了第四魄,還沒舒暢的打過一場!”
他的話音尚未落下,平地起風,屋子裏面的那張屏風拔地而起,迅速收縮,往前一沖,就出了客棧,随後順勢深入夜空,沒想到門檻上飛起一點灰塵飛起,急速膨脹,與一點光屑相合,綻放光輝精神,畫作一句文章——
“君子以爲文,而百姓以爲神也!”
文字再轉,變爲《天論》一文,釋放聖賢精神,直接籠罩了那塊屏風!(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