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爲邱言,而氣的吐血,這個事情傳了出去,肯定要淪爲他人笑柄!”
被人氣的吐血、昏厥過去,這樣的事,在古代的話本中也才曾出現過,但無一例外的最後都淪爲他人笑柄,席慕遠心高氣傲,怎麽可能忍受的下來?
若是不把邱言壓下一頭,在他看來,就要背負一輩子的污名、屈辱,自己從前的名聲都要成爲邱言的踏腳石。
此事已經成了心病,令席慕遠寝食難安,心中的一個念頭越發堅定——
“我當奮起,成世人難成之成就,以無可争辯的優勢,擊敗邱言!他這幾日借口送畫,沽名釣譽,想要壯大名聲,且讓他在明處得意,我暗中努力,中有一日要奪回名譽!爲此,當卧薪嘗膽,這次是石林之行,危險不小,卻也是重新錘煉我心的機會,不能放過!”
本這個念頭,席慕遠毫不畏懼的毛遂自薦,并且說服其他人。
當這個決定被送到周東義面前的時候,這位老人先是沉吟,分析利弊,接着點頭應下。
他已經看出來,自從那日品文後,席慕遠心境一直不穩,關于吐血之事,周東義也有一定了解,更明白席慕遠有心和邱言比拼,與人争先,算不上壞事,隻是有着這種心思,進入士林更加危險。
但周東義同樣知道,世上的事本有諸多波折,在書院裏有自己的提點,規勸弟子,可日後走出門戶,總歸是要獨自面對風暴。
與其日後吃苦。不如讓席慕遠借此機會,認清自己的本心。
士林固然兇險,但也能讓人在短時間内,得到陽間十幾年、幾十年無法得到的收獲。
在決定下達的瞬間,奇異氣息透過門窗,蔓延到房裏,周東義停下話語,起身急急走到窗邊,瞪大眼睛,朝窗外看去。
玄之又玄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心中一動。明悟過來。生出一點感應。
“老師……”席慕遠這時候走了過來,他整理了思路,猜出了老師心思,正要表态。将自己入林後的打算、計劃說一遍。
但不等他開口,就見周東義擺了擺手:“既然你們都決定好了,就盡快往聖賢堂吧,時間不等人,我這邊突有急事,要去文軒樓一趟。”話落,等不及旁人反應,直接邁開步子,徑直離了屋。
“什麽事情。能比書院種子的安危重要?先生這……”書院院主并非周東義弟子,但師承一脈,見了這一幕,臉露不解。
安錦卻是若有所思,搖頭道:“書院種子固然重要。但老師留在這裏,也沒多大用處了,他老人家來此坐鎮,是要定下人心,本身難入士林,相比之下,對世間道理的探索,其實更被他老人家記挂在心,畢竟……”
後面的話,安錦沒有說完,小心的看了席慕遠一眼,露出憂色。
“這一下可是不妙了,慕遠本就心境不穩,老師想要借此機會,讓他在士林中有所領悟,現在看來,怕是要弄巧成拙啊。”
這個心思,安錦沒有說出來,但其他人也有所思及。
在衆人視線的盡頭,站着臉色難看的席慕遠。
“又是文軒樓……”他低語一句,感到嘴裏又浮出一點腥味,腳下不穩,身子晃了晃。
………………
同一時間,在天理書院、崇禮書院等書院中,類似一幕正在上演。
這些書院的長者、院主,本身已經不能再入士林,之所以在接到消息後,急忙回返,爲的是坐鎮書院,穩定人心。
世上之事就是這樣,本事再大的人,沒有足夠威望,在面對突發事件的時候,下達命令也難服衆,但若有個主心骨坐鎮支持,事情就會截然不同。
不過随着源自林中陋屋的氣息傳來,剛剛回返的大儒、先生,都不約而同的放下手上事情,又急急離開,朝文軒樓的方向趕了回去。
………………
“這次回來的這麽快?”
文軒樓中,龐楚看着面前幾人,問出疑問。
這幾人,是被派去取畫的,突然回返不說,一個個眼神殘留慌意,有股驚魂未定的味道。
一人壓下心中驚意,拱手道:“好叫幾位先生得知,非是我等來往迅速,而是那邱家仆從太過霸道,畫一作好,兩個仆從就不由分說,駕着我們幾,風馳電掣,一路疾馳,讓人心慌,才會來得這麽快。”
龐楚眉頭一挑:“邱言家仆?聽你們的說法,這兩個人修爲不低,已經回去了?”
“沒有,在外面等着呢。”
“哦?等會看完了畫作,要去結識結識。”龐楚說着,目光落到一人手中,邱言的那幅新作,正被此人握着。
那人識趣,上前兩步,将畫遞了過去,然後和其他人一樣,退後一步,立于一旁——這些天來,他們這些取畫的,會在大儒品畫的時候站在一邊,一起觀看。
邱言的畫對幾位大儒來說,有些方面略顯不足,可對一般的書生來說,卻有不小幫助,能從裏面領悟一點道理。
畫被龐楚拿到,其人面色微變,露出一抹凝重,随後将畫放到桌上,和韓逸、鄭丘對視一眼。
“果然,剛才感受到那股氣息,真是源自此畫!隻是不知,邱言爲何這般急切,讓人立刻送來,似乎一刻都不想耽誤。”
韓逸說了一句,三人的臉色越發嚴肅。
鄭丘眯眼看着還未打開的畫卷:“周小子他們這下是錯過了,在史書上,很可能被當成有眼不識泰山的例子。”
龐楚反而沉默了,伸手要将那幅畫取開。
立于一旁的取畫人,聽了幾句對話,卻是面面相觑,幾日以來,他們已經知道諸儒對邱言很是看重,但聽這幾句的意思,隐隐将邱言淩駕在上了。
“那畫中到底畫了什麽?”
心中越發好奇,他們雖說取畫,但拿到的時候,畫作就已收好,根本沒有偷窺的機會。
此刻,畫軸滾動,漸漸露出畫作内容。
呼!
屋内起風,随着畫卷攤開,有熱息從中飛出,龐楚、韓逸和鄭丘登時變色。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不等幾名取畫人回過神來,房門就被推開,跟着就見平日裏衣着端正、不怒自威的幾位大儒,毫無不急形象的擠了進來。
呼啦啦!
正好在這個時候,畫軸完全打開,充滿綠意的上古之景,呈現在幾人面前。
轟!
随後,被畫作角落的章痕牽引着,凝聚其中的種種精神,轟然爆發!
氣浪滔天,畫卷鋪開,整個房間意境一變,好像有狂風暴雨盤踞屋頂!
緊跟着,閃電劃過,跳動、震動,帶來一股焦糊味道,像是有東西被點燃了。
這并不是結束,草木氣息噴湧出來,讓人生出錯覺,好像身處密林,整個房間似被褐色的樹枝和碧綠色的葉子占據,屋中人分布各處。
密林帶來孤獨,讓人心生孤軍之感,将畫取來的幾人精神一恍,有種身陷密林、無人問津的孤單感覺,很快沉溺,生出在密林生存百年、千年的錯覺。
他們的體溫,随着心情的低落,迅速降低,手腳冰涼,體内魂兒受不住嚴寒,蜷曲起來,瑟瑟發抖。
陰氣盛,陽氣衰。
“醒來!”
突然,蒼老、低沉的聲音,好像黃鍾大呂,震撼人心,洗滌意志,幾名取畫人一個激靈,蘇醒過來。
他們一臉迷茫的朝周圍打量,這才注意到房間裏一切如常,和先前沒有半點分别,哪裏有半點密林景象。
幾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疑和震撼,随後心中一凜,知道剛才景象不是錯覺。
不解中,幾人微微眨眼,那眼皮一遮掩眼眸,立生異象,風雨交加的密林與房間重疊,如閃電般一閃而逝——
這是剛才意境,在幾人心中的投影印象。
驚疑不定中,幾人回想緣由,就要再朝畫作看去,但目光還沒落在上面,前面就多出了一道身影。
“你們幾個先出去,不要再看此圖了,先去定定神。”
居然是崇禮書院的許世,一步邁出,将幾人的視線給隔斷了。
“許先生……”
“院主……”
幾個取畫人面色微變,從許世的話中,感受到一股不容置疑、拒絕的味道,下意識的後退。
這些人,非是一家書院的弟子,而是從幾家書院挑出來的,在對許世的稱呼上略有不同,隻是注意到許世的表情,以及周東義等人的凝重神色,終于意識到嚴重性了,醒悟過來。
周東義等大儒匆忙回來,不顧形象的推門,還沒來及喘口氣,就發生了種種異變,幾名取畫人這時候回想,隐隐捕捉到了一點關聯。
“還不退出去!”
周東義一聲低語,讓幾人驚醒,不敢再問,行了禮之後,就匆匆退了出去。
吱呀。
幾人一走,房間的門就被關上。
屋子裏,諸多大儒、先生都是神色肅穆,目光齊齊落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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