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意念再次傳來,話語中不見多少情緒波動,卻給邱言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而後,那意念還未落下,異變陡生。
有一股宏大意念破空而來,冥冥遙感,循着血脈聯系,從王亦複的體内噴薄而出,洶湧激蕩,直接就轟擊邱言的意識!
這股意念狂暴強烈,卻不是隻知破壞,反而有種虛實變化、難以捉摸的意境,好像決堤的洪流一般,連綿而至,要将邱言的意識沖擊破碎,更要侵入神魂深處!
“既然有心,那就讓我看看本事,之前你的手段,多爲借助外力,不知面對意識侵襲,是否也隻能借勢而爲……”那馭虛道主的意念再次襲來。
這股意念來的突然,但邱言卻未露出半點意外之色,甚至連眼神都沒有半點變化,心中意念更是堅如磐石,盡管受意念洪流的沖擊,卻如水中岩石一樣,不受半點幹擾,分水定身。
随後,四部書架在魂中顯形,釋放各種氣息,将這道洶湧意念纏繞起來,随後那座标記爲“集”的書架直飛出來,發出強烈吸攝,形成漩渦,宛如長鲸吸水般,将洶湧意念吸納其中。
說來也怪,這狂暴的意念本如猛獸肆虐,但被這麽一吸,卻根本沒有抵抗之力,仿佛與集部書架同源同種,彼此呼應,順勢就入了裏面,很快沒了蹤影。
洶湧意念一去,邱言的心中頓時重複清明。
這些說來話長,其實彈指轉瞬,從王亦複的體内湧出意念,到集部書架将之吸納,前後不到一息時間,但卻兇險萬分,一個應對不當,邱言的心神就可能被這突來的意念沖擊的支離破碎,遭受重創。
這種隔空傷人的意念之法,可謂防不勝防,絕非一般人物能夠施展的出來。
不過,遇險的時候,邱言沒有慌亂,如今平息了,他也沒有歡喜,隻是搖了搖頭,傳念道:“要了結因果,未必就要打生打死,不過,從你的弟子和兒子的行事之法來看,你這位馭虛道主,也是個遵循力量至上的人,既然如此,總要打過一場才行,不然你也聽不進去。”
這話話語平實,就像根本沒有意念傳遞之事。
沒想到馭虛道主卻道:“未必要打生打死?這話言不由衷,你可是剛剛才以武力壓服了我的弟子、兒子,更以武力逼迫于我,現在卻指責我爲力量至上,豈不可笑?聽你的言論,似乎也是儒家的哪一套,可卻沒有學到寬仁之道!”
此念雖笑,但話中沒有半點笑意,反而流露出陰森殺意,隻是剛才發出意念洪流,被邱言以詭異手段化解,令那馭虛道心有疑慮,所以并未有更多動作,而且邱言不動聲色的作風,也加深了對方的忌憚。
不過,這番話說了之後,兩人的意念在王亦複體内對峙,此人隐隐占據上風,顯然是隐隐占據了道理。
“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學了仁義、倡導仁義,完善人道,固然是儒家之道,但卻沒有讓人逆來順受,刀斧加身而不暴起。”
面對責問,邱言據理而駁,像是在和他人論道講學,闡述自身理念。
“恰恰相反,自古以來,霸國無貧主、強将無弱兵,一個學派能傳遍天下、斥退百家,自身又怎麽可能軟弱?沒有堅持、隻會委曲求全,終會支離破碎,消失于曆史長河,真以爲有帝王扶持,就能一勞永逸、空談仁義?”
這話說完,邱言的意念居然壓倒了對方,令馭虛道主之念退避,有種要掌控意念對峙主導的趨勢!
“要施仁義,先要平定一方,讓人心安定,心平氣和後才能教化,不然都是鏡中花、水中月,我雖不喜紛争,但也不懼争鬥。”
借着優勢,邱言乘勝追擊,意念傳出,逆流而去,就要探源究頭,隐隐就要摸到蹤迹,但突然王亦複血脈沸騰,氣血狂暴,生生令邱言意念中斷。
命修之道,煉化七魄,一旦煉了第四魄英魄,就能轉變血脈、遺澤後裔,對後輩的血脈也就有了幹涉之能。
這王亦複是馭虛道主的親子,血脈傳承,是對方能隔空附身,更能以王亦複爲根基,爆發意念,攻擊邱言心神,而今邱言反其道而行,卻也被對方借血脈沸騰,阻隔了意念。
“哦?直接斷了我之意念,看來這馭虛道主并不願意在此時與我對上,他先前隐身在後,讓弟子後輩行事,我就已經有了猜測,此人大概身有不妥,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了,隻是如此一來,等于割舍了弟子、兒子,這份決斷,可謂枭雄!”
邱言心中念轉,同時又道:“你也不必諸多言語,隻管劃下道來,我知你這等門派不事生産,對人道沒有多少貢獻,卻又自視甚高,很是看重臉面,今日被我落了面皮,不會輕易罷休。”
“好個巧辯如簧,你既也知道不能善了,那我也不繞圈子了,今天的事情,必須要有個交代,幾日之後,我會遣人與你約戰,請通道觀戰,了此因果。”
話音落下,那馭虛道主的意念迅速退去,提也不提兒子、弟子的事情。
“好幹脆!好利落!先是恐吓,接着借勢威壓,最後果斷離去,而且絲毫不受凡俗觀念困擾,更不在意以大欺小的名頭,這個馭虛道主,不好對付!”
邱言眯起眼睛,搖了搖頭,知道線索中斷。
“隻是這麽一斷,倒是給我留了個難題。”
想着想着,邱言的目光在周圍掃過,将佟壽、王亦複,還有不遠處的馭虛兩子。
“這群人本要抓我,廢了我的修爲,拷問、逼問,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無可厚非,但現在他們沒了反抗之力,又受了懲戒,與常人無異,若放任此處,最後難免身死……”
要如何處置王亦複等人,邱言不由沉吟起來。
那佟壽、王亦複雖然難以動彈,但意識尚在,感知漸漸恢複,邱言與馭虛道主的隔空試探,他們都有所察覺,見馭虛道主退去,意識到情勢不妙,到了存亡時刻。
注意到邱言的目光,王亦複冷笑一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要妄想其他。”他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猶豫。
“哦?這王亦複雖然行事不周,性子偏激,倒還有點骨氣,果然人人都有可供學習的地方。”
邱言聽到這話,有了決定,跟着他擡起手,血肉震顫,那手掌中心積蓄氣息。
看到他的動作,佟壽歎了口氣,掙紮坐起,擺出無心朝天的姿勢,靜默不語,而王亦複仿佛受了啓發,同樣想要起身,可惜他雖無太大傷勢,但意識卻受震蕩,有心起身,卻難以掌控拿捏身軀,注定隻能做無用功。
這時,邱言手中那股氣息越發濃郁,散發出氣血波動。
同時,他将最近的一些領悟挑動起來,魂中洞微微震顫,傳過來一道道神力,并未融入心火,而是在血肉中穿梭,漸漸蛻變——
神力轉而化爲氣血!
這已然超出了有無和性質間的轉變,是從沒有生命性質的能量态,朝着有着生命本能的氣血變化!
随後,那些由神力轉化而來的氣血,試着凝結一點,似乎想要更進一步,化爲血肉!
隻是血肉看似簡單,其實裏面涉及諸多奧秘,這番嘗試最終還是功虧一篑,血肉沒能成型,氣血潰散一片,但并未消散,而是傳到手中,凝聚氣息。
“果然,借着感悟和血肉身,我對三品神位有了一定理解,但神靈身畢竟沒有踏入境界,還存在隔閡,難以掌握真正的血肉轉化,最多凝結出一點氣血。”
搖了搖頭,邱言邁開步子,朝王亦複等人走去。
王亦複的眼中流露出些許慌亂,但旋即化作臉上冷笑,直接閉上了眼睛。
随後,邱言來到跟前,擡手一揮,雄渾氣息湧動過去,似霧似雲,将王亦複、佟壽籠罩起來,氣血順着毛孔侵入兩人體内,令二人血肉蠕動,封堵竅穴、禁锢魂魄。
佟、王二人先是忍受,跟着疑惑出聲,感到身上的精氣神正迅速回複!
那王亦複直接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驚疑不定的看着邱言。
邱言瞥了他一眼,說道:“在這裏等着,不然随意走動的時候,碰到了落石,很可能就要死的毫無價值。”
“你到底有何打算?爲何治療我等傷勢?”這時,佟壽亦忍不住開口,試着激發體内氣血,卻毫無作用。
他和王亦複并未被徹底破功,但竅穴都堵,魂魄凝固,與破功無異。
邱言并未理會,轉身就去,但幾息之後就重新回來,将幾個人摔在地上,赫然是劉忝等馭虛七子,其中還包括了昏迷不醒的陳勻。
這馭虛七子之前受到重創,幾乎都已經散功,身上更有傷勢,可現在一看,除了面色尚顯蒼白,那身上傷口已經不見。
“這人要做什麽?”佟壽如何還猜不出來,是邱言以氣血補充治愈七子傷勢,隻是傷人的是他,何故又要救人?
邱言掃了一眼:“你們已成師門棄子,既然沒地方去,就都随我讀書勞作,重新做人。”
“什麽!”佟壽心中一跳,正要再問,但邱言已經轉過身去,揚聲道:“幾位神尊看了這麽久,也該出來露個面了。”(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