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回憶了一下,沒有在記憶中找到與之對應的人物,甚至連姓韓的人,他都認識的很少。
“既然來了,總要去見一見。”
想了想,邱言做出了決定,人家已經登門拜訪了,總不能拒之門外。
看着邱言離去的背影,戴國嘿嘿一笑,被胡起看到了,面露不解。
“大哥,”注意到胡起的表情,戴國小聲嘀咕起來,“那過來找公子的小妞姿色不俗,我看啊,咱家公子八成是要走桃花運了。”
胡起眉頭微皺,低語道:“公子的修爲你是知道的,這兩天更是讓人覺得深不可測,似乎是又有精進,你這般在背後編排,若被公子聽到,可就不好了。”
聽到這話,戴國打了個激靈,趕緊收斂笑容,住口不言。
邱言搖了搖頭,身後的動靜當然逃不出他的感知,不過這些事不會讓他記挂,他心中所想的還是來人目的。
這三天以來,他足不出戶,讀書寫字,其實也是修行,是在做心齋,令神魂穩定下來,鞏固修爲。
有了道心,就有了目标,但并不代表着萬無一失。
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若不對自身的道有着足夠了解,日後被外物和某件事情沖擊,就難免會動搖心境,有讓道心破碎的危險,修爲因而倒退,所以必須時常堅定、充實。
聖賢都說“我日三省吾身”,可見不斷堅定心境的重要性,所以初聚神魂的這段時間,反而算是危險時期,稍不留神。就會讓修爲倒退。
不過,随着心境的堅定,邱言的意志也越發堅定,整個人流露出來的氣息,開始朝着自身的道靠攏,才會生出高深莫測的感覺。
心境越明,對道的把握越精準,對氣運的把握也就漸漸清晰,讓邱言意識到這次東都之行是一次契機。有危有機,在這期間接觸到的每個人,都有着特定的意義。
“離卦三變,不知是否都已經應驗……”
心裏想着,他來到客棧大堂,看到了那個被稱爲“韓二小姐”的女子。
此女面容嬌美,引人側目。但此刻正坐在一桌,狼吞虎咽。
她面前桌上,滿當當的擺着一疊疊的飯菜,手中的筷子輕輕挑動,将盤中飯菜不斷挑起,然後張開櫻唇一吞,就吞咽下去,有種饕餮大餐的味道。
不過,本該是饑不擇食的畫面。但在此女手中展現開來,偏給人一種潇灑、自然的感覺,不見半點狼狽。
“嗯?這個女子的腕力不小,而且勁力用的巧妙,顯是有功夫在身的,嗯?有些面熟。”
走了兩步,看清楚對方面貌後。邱言心中一動,想起自己曾見過此女。
“這不就是在宣口鎮上,女扮男裝的女子麽?她怎麽會出現在東都?難道是因爲晏王的事情找上門來?”
邱言眼中精芒一閃,感知擴散過去,如今他凝聚了神魂,單論修爲,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能夠捕捉到女子身上隐隐浮現的氣息,頓時有了猜測。
看到邱言走來,女子眼中閃過一道異色。放下筷子,拿着手帕擦了擦嘴,站了起來。
“邱兄,你來了就好。”
她看着邱言,開口說了一句,口氣很是自然。給人一種熟絡、親切的感覺,讓人難生惡感。
然後,女子取出一點碎銀放在桌上,對邊上的小二道:“這些是飯錢,餘下的就賞給你了,不過,你們這飯菜隻能說是馬馬虎虎,還是趁早請竈公入夥房吧。”
那小二哥連連緻謝,而大堂掌櫃卻是走了過來,恭敬喊着“韓二小姐”,又問起竈公的來曆。
女子輕笑一聲:“你派人去劍南道看一看,就知道竈公了,讓我說,我也說不明白。”
話落,她不再理會掌櫃,走到邱言跟前,也不避諱,如男子般行了一禮,接着道:“看邱兄的樣子,該是認出我了,那小女子就不繞圈子了,我名韓薇兒,是韓逸的孫女,能在宣口和你碰上也算緣分,不過,我這次過來,卻不是因爲晏王,而是家祖要見你。”
“韓逸的孫女?”
這話在邱言心中劃過,讓他不由一愣。
“你是韓老相國的孫女?”
韓逸的名号,就算在劍南也極爲響亮,此人當過宰輔,而且非同一般,可稱三朝元老,新帝登基時主動緻仕,随後回到東都,做出了安享晚年的模樣。
論威望,韓逸不在馬陽之下。
“不錯,”韓薇兒拍了拍襦裙,“你可以挑個時間去,當然了,如果現在有空,我也可以直接領你上府。”她的動作雖有些唐突,卻顯得落落大方。
邱言微微皺眉,心下盤算,嘴裏則道:“老相國居然要見我,姑娘能否透露一點,所爲何事?”
韓薇兒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要瞎猜了,宣口鎮的事,和家祖無關,他老人家更不是幕後黑手,況且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
她說着上前兩步:“自古以來,外儒内法,法家行事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們儒家追求天下太平、人人君子,我們法家則希望法統天下、賞罰得當,手段不同,初衷卻異曲同工,我來請你,沒有存着壞心。”
被人說破了心中所想,邱言也不尴尬,不過,他倒是沒有想到,韓薇兒竟是毫不顧忌大庭廣衆,這般幹脆的道出了自己是法家門人的事情。
“如此說來,那韓逸韓老相國應該也是法家之人,隻是,她的話也不能全信,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晏王所爲,可謂傷天害理,就算是法家也不可能支持這種行徑,如今看來,此女的立場,就是監視晏王,我當時還曾懷疑過那公羊義,沒想到卻漏了此人。”
梳理了一下思路,邱言點頭道:“能見韓老相國一面,實乃福分,既然他老人家相邀,邱某又怎會拒絕?”
“嗯,果然有見識。”韓薇兒笑着贊道,随後擡手一甩。
唰!
邱言眼前頓時白光一閃,有一道勁風撲面而來,一件閃爍着白玉光澤的事物迎面飛來。
心頭一動,他擡手一抓,将那事物抓在手裏,低頭一看,竟是根毛筆,白玉爲杆,筆杆中央還寫着兩個——
春秋。
這兩個字樸實無華,可是一筆一劃中,仿佛蘊含着無盡信息,微言大義。
瞬間,邱言的心神就被這兩個字給吸引過去。
這時候,韓薇兒的聲音從旁傳出:“這根春秋筆與文宗鎮紙、北冥玉盆一同使用,效果更佳,可助公子提升文思,精粹文心,爲日後的會試增添助力。”
邱言聞言,擡頭看了過去,眼神淩厲起來:“那鎮紙和玉盆,果然是你們送給晏王的,既然如此,這竊人文思的事情,恐怕與你們也脫不了幹系。”
韓薇兒還是笑着,從容道:“橘生淮南則爲橘,生于淮北則爲枳,東西怎麽用,全看個人,與贈物之人有什麽關系?”
“此乃詭辯之語,不過無功不受祿,這春秋币還有玉盆、鎮紙,邱某正該物歸原主。”邱言說着就要轉身上樓,将東西還回去,沒有一點留戀的樣子。
那兩件物件雖然珍貴,但邱言拿到手裏,主要是爲了将文思還給諸生,如今已經達成目标,正主有出現了,自然沒有強留的道理。
但韓薇兒随後的一句話,卻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邱兄,不要急着還東西,我也不瞞你,這東西你給了我,我就隻能還給晏王,到時候他又拿去做什麽事,可就輪不到我管了。”
聽到這句,邱言轉身看去,從韓薇兒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看到的卻是認真的意境,對方顯然沒有撒謊。
邱言眯起眼睛,彈了彈手指,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既然如此,那邱某就先随姑娘前往韓府,拜見老相國吧。”
話落,他轉頭看向樓梯口,喚了一聲,接着一臉尴尬的胡起和戴國就走了出來,邱言将手中玉筆交給兩人,吩咐了一句:“将此物放好,然後去我包裹裏取出一幅字,去城中書齋變賣,留做盤纏。”
“邱兄盤纏不足?”這話讓韓薇兒聽了去,她立刻湊了上來,“何必變賣字畫,字畫能值幾個錢?若有需要,我……”
邱言擺擺手,打斷對方,一點都不留情面,隻是道:“這事與姑娘無關,還請帶路。”
韓薇兒蹙起眉來,搖了搖頭,眼底閃過一點怒火,不再言語,轉身就走,邱言則跟了上去。
韓府位于内城,多是達官顯貴的居所,而邱言落腳的客棧則在外城,東都城大,這一路走去,倒是花了不少的時間。
等到了韓府門前,卻有個仆從匆忙的跑來,見了韓薇兒,躬身行禮,随後又看了邱言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馬公子聽說您回來了,剛剛就來了,一直等到現在……”
他話還沒說完,後面就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薇妹,你回來怎麽也不和派人給我說一聲?”
話聲中,穿着深衣的英俊男子從側門走出,迎面而來,到了跟前,他瞥了邱言一眼,問道:“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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