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鬼子母生平竟有許波折,是從異域而來,爲竺坨蘭人氏,嗯?此神好生兇惡!”
竺坨蘭,位于大瑞西方,曆史悠久,但想要到達那裏,卻不容易,直接的通道被萬仞山阻隔,路上要經過番人部族,道路崎岖,過雪山、越深谷,堪稱九死一生。
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條路,乃是西去西域,從勃律口轉而南下,繞上一圈,不過,這條路不隻漫長,路上更要經過諸多國度,還要橫渡一片廣大沙漠,同樣是一路艱險。
是以,自古以來,中原與竺坨蘭交往甚少,書籍上記載不多,更鮮有人提及,邱言的前身根本未曾聽說過,邱言能夠得知,還是靠的在馬陽的書房裏,吸納曆史典籍,充實地魂,這才能夠知曉。
“這個世界的地理,與我前世極爲相似,這竺坨蘭的位置,正好是前世天竺之地,不過在這個世界,竺坨蘭幾乎沒和中原王朝有過接觸,獨立發展,如今看來,也是演化出了諸多神靈,其中就包括了佛陀。”
這些信息,連馬陽的史籍中都未曾提及,但邱言随着聖賢文章,入了鬼子母的意識世界,那鬼子母的意識世界被《勸學》催動,慢慢演化,将前世今生展露出來,裏面就包括了竺坨蘭國的風俗、事迹,以及……諸多神靈!
說起來。鬼子母的命運堪稱曲折,最初隻是名牧羊女,時值王會城大法會,有前往之人碰到她,用言語誘惑她同去。對他描繪法會盛景。
那時,牧羊女懷有身孕,被幾人的言語激蕩了情緒,不知不覺翩翩起舞,緻使流産,而那群人也悄然離去,不見半點蹤影。
孤單難過的牧羊女,見别人與孩童其樂融融。不禁妒火中燒,許下惡願——
“願來世生在王會城中,吃光世間小兒!”
惡念填心,讓她漸有道心,以此爲依托,生魂蛻變,卻被一佛門法師破滅。沉寂許久,捕捉到了天地間的一點靈光。轉生爲夜叉女,以吞食小兒爲生,之後,她爲了排解寂寞,彌補憂愁,以真靈爲引,先後生下五百鬼子。
不久之後,佛陀開壇講法,她偶爾路過。于一處旁聽,因此領悟了法職,皈依佛教,并認了幾名信民,隻是好景不長,那幾名信民夥同番人,要入侵劍南。因着香火聯系,将夜叉女也給帶了過來,随後信民身死,她沒了歸路,隻好在南疆再尋信徒。
在那之後,斷斷續續的,也有人信奉于他,由于念頭聯系,讓她的模樣有了變化,從異域神祇化爲中原模樣,改頭換面,有了鬼子母的稱号。
隻是好景不長,鬼子母惡習難改,依舊吞食小兒,惱了信民,毀廟推像,令其成了無根浮萍,更被民怨束縛,難離劍南之地,雪上加霜的是,還暴露在了劍南道陰司面前,造成了如今局面。
“這鬼子母神軀通透,有種不染塵埃的味道,而且從其記憶中,也可得知,此神确實是一點一點自己晉升的神品,隻是成神後,信民稀少,要吞食小兒,将小兒之念化爲神力,從而維持自身,不過,她爲了隐藏蹤迹,多是吞食妖類、野獸的嬰兒,遠離人類孩童,才能瞞過劍南神道。”
妖類很少能成信民,而野獸則多是畏懼神祇力量,香火聯系不深,其後代出生,一般不受神道關注,除非如黃覺那樣,本身就是異類,但也最多隻是關注本族。
邱言回想起初來此地時,感受到林中妖類和野獸,多數心頭慌亂,頓時明白過來。
“不過,這般吞食他人小兒,終究不是長久之道,我既然遇到,說不得還要做過一番。而且,對竺坨蘭那邊的事情,我也有些好奇。”
邱言當然記得,沼人中逐漸興起的佛教,這将是他日後在五沼中的主要競争對手。
“從鬼子母的記憶中能夠看出,佛教在竺坨蘭的傳播并不順利……”
念頭落下,《勸學》一篇震動起來,将天地間的一絲倫理、綱常調動過來。
這《勸學》一篇,是教人求學,也有規勸他人修生養性的内容,更包括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意境,這一調動,邱言立刻從中察覺到一股浩瀚、博大的精神,有恐怖的力量彙聚過來。
“這股力量,源自天地間的秩序,單就威力而言,就算是單獨的聖賢也未必能夠抗衡,聖賢雖是秩序的發起者,但千百年來,秩序中凝聚了億萬民願,浩蕩博大,之所以能被《勸學》調動,是因爲此文是這條秩序的源頭、起源,而且我的目的并不違背秩序的意境。”
頓時,鬼子母的意識世界發生變化,她突然之間回複人類之身,與孩兒生活在一起,過着與世無争的生活,沉溺其中,再難脫離出來。
“當真擁有奇妙之力……”
感受着意識世界的變化,邱言不禁感慨起來,随後想起一事。
“那遺蛻之地的人類,還處于部落時期,秩序、綱常和倫理都是空白,我若留下規定,讓部落民遵守,融入文化,千百年後,一條簡簡單單的規定,應該也能充斥在遺蛻之地的天地間,成爲一條秩序!不過,需要的時間太過漫長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又想起接觸史料時的一些疑問,聯想起聖賢的來曆和去向,不過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還太過遙遠,多想無益。
收回思緒,邱言看了一眼周圍,除了近在咫尺的鬼子母外,還有一百零八座陶俑。
沉吟了一下,他看向手中。
邱言的手裏,握着一團火焰,裏面有道人影正在掙紮。
“這送子神是呂良的左膀右臂,被我抓住,消息一旦暴露,或者我将他的投影符篆破碎,立刻就會驚動對方,那陰陽塔會很快與外界隔絕,封閉法域。那座塔裏奧秘不少,不單單是第三層的法域投影,第四層的七門也隐藏着道家奧秘,之前,我以《黃庭經》上的語句牽引,似乎大有可爲……”
以經義文章爲法訣的手段,大部分都是邱言自創,是由書法煉魂的法門衍生出來的,與聖賢手稿不同,經義之語雖能輕微影響秩序之力,但程度不大,近似于道術,是以自身意念、情緒爲引,用文章的形勢表述,結合外界靈氣,從而對敵。
開始的時候,這法門隻能作用于敵方意識,直到天魂成型,才隐隐有了幹涉外界的趨勢,但真正想要大成,還要等邱言凝練出神魂、道心拳意穩固下來才行。
況且,這種法門,并非毫無限制,需要消耗心神,不過邱言有本尊的香火心念補充,才不虞神思枯竭。
“我那書生分身無門無派,走科舉之路,難以投入道門,雖有部分上靈道的法門,但欠缺基礎之法,若能參悟七門,說不定會有其他收獲。”
不久前,面對陰陽塔四層的七門煙氣時,邱言用意念、情緒,化爲同源的詩句,從而與七門煙氣共鳴,進而引導七種氣息,可謂對症下藥,否則不可能那般輕易就散去煙氣,換了他人,即便有經義文章化爲法訣的法門,但短時間内想不出對應話語,也是無用。
歸根結底,這還是性修之道,并非獨立出來的分支。
有了決定,邱言也就不再耽擱,心念一轉,神力轉化,腳下的地面波動起來,法域自神軀上衍生出來,迅速擴張,輻射周圍,轉眼就将鬼子母,連同一百零八個陶俑包裹在内。
方圓百丈的泥土中,隐隐透射光芒,有陰森寒氣從中流露出來,随後,神靈本尊、鬼子母、一百零八陶俑,緩緩下沉,融入泥土,很快就都沉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随着邱言等人的離去,森林再次恢複了平靜,隻是那林間的妖類、飛禽走獸和零星的幾個獵人,卻還是一副驚駭模樣,回想着剛才紅雲遮天、地火沖霄的景象,心頭忐忑。
過了好一會,地上泥土微微跳動,一個矮小的、泛着白光的身影從中鑽出,佝偻着背,臉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打探着周圍,最後長舒一口氣。
“總算是走了……”
他是此處的土地。
“剛才的動靜太大,不過總算過去了,不知幾位上神,有沒有抓到那野神,若是讓野神跑了,可就不妙了,我這次通風報信,事後很有可能會被報複。”
他正想着,突然面色一變,彎腰往地上一鑽,重新化光,融入地底。
這邊,土地前腳剛走,另一邊,天上就傳來刺耳的破空聲,便見一名身穿道袍的虬須大漢急速飛來,手上還提着一座銅爐!
轟隆!
巨響聲中,塵土飛揚,大漢踩在地上,強勁的沖擊力,将周遭三丈的泥土沖擊的紛紛崩塌,形成了個半球形的坑洞。
随後,落在坑裏的大漢舉着銅爐,一躍而出,接着放開感知,随即皺起眉頭。
“好像來晚了一步。”
此人豹頭環眼,不是那封靈道的飛豹道長又是何人?
他話音剛落,銅爐突然“咚咚”作響,傳出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
“無論如何,你都要助本爐找到那個神靈,奪回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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