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信雖然好吃懶做,但自家煉鐵的本事還是學到了一些的,更何況邱言言辭鑿鑿的說能幫他,結果卻直接将爐子破開,前後反差,自然讓他心有不滿。
這時,那老婦也進了裏間,抱怨起來:“你這弄得這皮囊、吊杆,是要做什麽?将好好的鋪子弄成這般模樣!”
就連那幾名被胡起、戴國鎮住的漢子,也是面色不虞,有心開口,神色内蘊含着一絲怒氣。
“哦?”邱言從這些人身上,感到了一股雜亂意念,蘊含火意,頓時心中亮堂,“無名火起?怒火?原來如此,火正,火正,也就是火神,這火确實不隻有凡火,隻是不知道眼下局面,是法域本能的反抗,還是神祇已經關注這裏了。”
在他轉念的時候,絲絲怒火念頭似燎原火般,在幾人心頭流轉,連胡起和戴國也不例外,不過,這兩個命修高手的怒火所針對的,卻是屋中的其他人!
“我等好心幫忙,他們居然不識好歹!”
“換做往日,沒有公子約束,這些人已經……”
怒火,在諸人心頭燃起,連那位鄉正,都面露惡色,怒視邱言,心生厭惡。
“好個神道幹涉,以法催火,怒火焚心!不過正合我意!”
邱言眯起眼睛,突然放下手中之物,兩手一甩,頓時衣袖獵獵,無形碎片自手中飛出,落入鄉正、老婦、劉信和其他鐵匠心中,紮下根來。
随後,邱言手指跳動。捏了一個印訣。這個印乃上靈道的三種根本術之一——
不動印!
魂術以魂施展,而道術則消耗心火,要凝聚神魂後方能正常施展,不然強行運轉,難免要毀壞修行者的魂道根基。
不過,邱言的三魂半步融合,心火雖未顯形,卻已能大緻感悟,是以這時施展出來,并無太大後患。
不動印一出。四周空氣中頓時多出一股安定、鎮壓的氣息。
緊跟着,邱言并未停下動作。心念一轉,筋骨顫動,震蕩氣血,牽動聲帶,張嘴說道:“巧言亂德,小不忍則亂大謀!諸位何必因一時怒火,而蒙蔽心智!嗯?”
邱言的這句話說出來。本打算借聖人之語,融合道術之威,同時以命修氣血增幅,鎮壓周圍人的怒火,沒想到話一出口,手上的不動印訣猛地一震,與體魄共鳴,心頭忽有靈光閃過!
震!
生魂一動,魂中書架上的兩卷聖賢言散發光輝。其他幾座書架亦紛紛震動,散發波動,勾起心底感悟,那梳理出來的“知”與“行”兩個字竟顯露、升騰,“知”入魂,“行”附魄!
頓時,他的四肢百骸震蕩起來,氣血綻放!
轟!
有浩大意志從氣血中奔湧出來!
這般變化,就算是普通人都能察覺一二,更何況胡起和戴國這兩名命道高手,二人登時變色,顧不上其他,朝邱言看了過去,露出驚駭之色。
“武道意志?”
“武道意志?那不是與道術相當的武道手段麽?”
這念頭在邱言心頭一閃而過,随後他的魂與魄隐隐相合,整個人氣勢暴漲,手上印訣之中爆發出停滞一切、鎮壓當下的意境!
這意境瘋狂擴張,眨眼的功夫就沖出了鐵匠鋪,超出了這片巷子,蔓延到河邊,覆蓋了半座城鎮,猶不停止,接着又越過河流,朝另外半邊鎮子延伸過去!
擴張!擴張!擴張!
鎮上,形形色色之人在這股意境過境的瞬間,心神停滞,行動凝固,停止了各自動作!
轉眼間,整個鎮子都被這股意境籠罩起來!
呼!
随後,意境竟沖天而起!直抵天空深處,卻被毀滅氣息所阻,而後蕩漾開來,化爲陣陣漣漪,讓天地間的因果、秩序有了些許顫動。
瞬間,天下間諸多學派書院的聖賢堂内,泥塑聖像隐隐顫動!
………………
“怎麽回事?”
邱言面色連變,感到魂力和體力急速流失。
思緒與氣血不斷從體内湧出,在手訣處結合在一起,化爲陣陣意境,爆發開去,竟将周圍景象扭曲!
融入魂魄的知行二字,有合一的趨勢,隻是随着二者融合,邱言卻心生警兆,細細探查之下,才知二字之間并不平衡,有彼此争鬥、吞噬的味道,牽扯之下,讓他漸漸生出魂飛魄散的感受,失去掌控!
這一驚,着實讓邱言感到驚訝,有心要停,卻發現身軀難動,連手指都難以動彈!
“不好!”
正當邱言打算隔空傳來神力,鎮壓自身之際,手上的長劍與身上的背囊同時一動,傳出長劍的铿锵之聲與古篆的稚嫩之聲——
“邱言!你這是要做什麽?居然要鎮壓當下?挑戰天地秩序?簡直是瘋了!”長劍聲音震蕩。
“以你現在的積累,除非将自己祭獻了,意識血肉融入虛空,才有可能在世間秩序中劈開一條縫隙容身!”古篆話語湍急。
話落,長劍與古篆飛出,各自牽引一方,将邱言身上散開的氣血和思緒分散開來,導引歸體。
邱言也抓住機會,血肉和意念同時一震,将手上的不動印散開。
呼!
頓時,鎮壓當下的意境消弭,那散落天地的漣漪随之散去,個個書院的聖像恢複正常,短短一瞬,并無太多人注意到。
做完這些,古篆與長劍,一個直入背囊,一個則是落在地上,被邱言撿了起來。
邱言猛的喘了口氣,感到身上一陣虛榮,心裏生出疑惑和後怕。
“印訣失控?唔……命修不到煉魄巅峰,與魂道難以平衡,卻又勾起了道心拳意……境界不足,強行催動道術導緻又或者是因爲動用了聖賢之語?亦或是積累不夠。還不足以駕馭道心拳意?”
一個個疑問在心頭閃過。但他也知道,眼下不是思考的良機。
經過剛才的變故,周圍衆人心中的怒火都已被鎮壓下去,不隻是他們,村鎮裏的每一個人,其念頭都瞬間遲滞,心頭多了一點感悟,卻又說不出來,以至于日後,因爲村鎮人人心中的這絲感悟。又引發了許多故事,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再說鋪子裏的衆人,随着邱言收攏手訣,都恢複過來,回想剛剛,卻是模模糊糊,隻是本能的對邱言生出一絲畏懼。
那鄉正餘慶開口道:“既然先生讓你生火,那就生吧。總要試一試,不然如何能看得出來有用沒用?”
說話間,他的目光落在那個皮囊之上,露出好奇之色。
“隻好這樣了,還請幾位叔叔搭把手。”劉信說着,将上衣退去,露出赤裸的上身,那老婦與餘慶則順勢退出屋子,将鋪子的門關上。
内間。幾名鐵匠不好推脫,依言而行。
随後,劉信請邱言等人離去,卻被邱言擺手拒絕:“我若走了,你們怎麽知道如何使用這竈囊?”
“這東西叫竈囊?”劉信順着邱言的視線看過去,目光在吊杆、皮囊和銅管上一掃而過,接着就開爐,放石。
用坩埚爐煉鐵,用的是内加熱之法,将碎了的鐵礦石和木炭一起加入爐中,提升爐溫,将之燃燒至融化。
但前提是爐溫能夠提升的上來,眼下,爐火點燃,鋪子裏的溫度逐漸上升,幾個拿着鐵夾、鐵錘的漢子汗流浃背,可爐中的鐵礦石卻沒有融化的迹象。
看着爐中景象,一名鐵匠搖了搖頭,歎息一聲:“不行,單憑爐火去燒,溫度不夠,怎可能煉得出鐵來?”他這話無疑是說給邱言聽的。
其他幾個鐵匠也都停下了動作,劉信亦放下鐵鉗,擡眼向邱言看去,想要看他如何處置。
邱言卻在觀察着那火爐,等衆人心中不耐,他才邁步過來,擡手握住了皮囊後的拉杆,猛地一拉,再一推!
呼啦!
皮囊一癟、一鼓,有風聲從銅管中傳出,那坩埚爐中頓時發出一陣“噼裏啪啦”的炸裂聲響,随後一蓬一蓬的火星從裏面吹了出來,火勢大漲!
“這……”
周圍鐵匠的注意力,都被這股動靜給吸引了過去,見到爐中景象,登時色變。
邱言再次一拉一推。
呼!
爐中火勢再漲!
屋裏的溫度猛地提升了一個台階!
“這是怎麽回事?爐中火焰真的升溫了!可明明這裏已經沒了火正牌位!”
幾個鐵匠面面相觑,這時候,邱言卻是說了一聲:“還不動手?”
其他人這才如夢初醒,繼續手上動作,場面熱火朝天,鐵礦石漸漸融化,鐵水彙聚,慢慢融合在一起。
但屋裏的氣氛卻逐漸凝重,幾個鐵匠的表情越發陰沉,感到認知受到了挑戰,長久以來的信念有了動搖。
而邱言也不再發出聲音,默然不語的推拉着手中拉杆,這根拉杆連着皮囊,與幾個吊杆聯動,換了旁人過來,很難拉動,要有人在下面配合着移動風囊才行,但邱言筋骨震動,卻是顯得舉重若輕。
隻是,他的心弦卻在漸漸繃緊!
終于!
嘩!
澎湃的威嚴從那火爐中擴展出來,充斥滿屋,直接籠罩了邱言!
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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