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吃多了蜀地菜肴,每次都有不同感受。”燕永傑拍着肚子,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這個自然,”邱言笑道,“前朝就有人曾評價蜀地之菜‘尚滋味,好辛香’。”他前世雖然不是蜀人,但分身卻是成長于此,繼承了記憶,自是有所了解。
“聽邱老弟的意思,對這庖廚之道還有了解?”一頓下來,二人關系拉進了不少。
邱言搖搖頭,道:“紙上談兵罷了,燕兄要是有空,不妨留城幾日,到處嘗嘗,青昌城雖小,可五髒俱全,不會讓你失望。”
“這倒不必了,既然你們一家已經入城,我明日就要動身去尋找仙緣了,青昌往南是大片的山川,早就聽說有仙人居住,不能放過。”燕永傑笑了笑,又吃了幾口,然後道,“今日你是東道,等有機會,你出了蜀地,老哥若是沒能找到仙緣,到時要請你嘗一嘗其他地方的美食,和這蜀菜相比,各有千秋。”
二人又說了兩句,見夜色已晚,便動身離開,隻是在離開前,邱言叫店家将店裏的面餅都打了包買下,燕永傑雖是疑惑,卻未多問。
走在路上,邱言又向燕永傑讨教了些武學問題,對方一一回答。
這燕永傑雖然境界不高,隻是築基巅峰,但一生沉浸武學,對練法和打法有深刻的認識和了解,說出來的道理深入淺出,着實讓邱言有不少收獲。
二人走走說說,邱言忽然一拍腦袋:“是了,差點忘了,我家祖上傳下來兩張似武功秘籍的書頁,言語晦澀,一直無人能懂,今天碰到燕兄也算緣分,不妨明日過來一觀,看能不能看出端倪。”
“還有這等事情?”燕永傑愣了一下,點點頭,“好,你若信得過我,明日燕某定當盡力。”
這書頁之說,當然子虛烏有,是邱言爲了助燕永傑一臂之力找出來的說辭。
二人又走了兩步,旁邊突然沖出三名衣衫褴褛的男女,皮包骨頭,個個擡着雙手,枯瘦的臉上滿是渴求之色:“兩位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他們的聲音輕如蚊呐,有氣無力的。
燕永傑心生恻隐,就要探手入懷取些銅闆,但卻被邱言攔住。
“給錢用處不大。”阻了燕永傑,邱言卻從油紙包裏取出了一張面餅,撕成三塊,分給三人。
三人見到面餅,立時眼中冒光,忙不疊的稱謝,接過來就狼吞虎咽起來。
“這樣可不行,”邱言搖搖頭,“久餓後大口吞咽,不是好事,隻是現在說了,他們也聽不進去,隻能先簡單應付了。”
說話間,四周的街道上,一道道人影迅速聚集過來,卻是不少災民聞風而來。
燕永傑面色微變,就要開口提醒邱言,卻沒想到邱言卻是猛地一跺腳!
“轟隆”一聲響,地面微顫,邱言腳下的鋪路石被踏得粉碎,碎石飛濺。
見到這幕,正迅速靠近的一道道人影停滞下來,隐隐就要後退,連最開始的三人都是臉露懼色,慢慢向後移步。
“要有秩序,”這時,邱言再次開口,同時解開了油紙包,露出一摞面餅,“這面食難咽,你等餓了幾天,不能多吃,我将之分成幾塊,分給你們,一個一個來,不要混亂,不要争搶。”
餓了幾天,面餅對人的誘惑是很大的,盡管還有疑慮,但在幾個人試着上前,并各自領到一小塊面餅後,其他人頓時心急起來,卻又畏于邱言,所以依言上前,一個接一個,不見混亂,直讓燕永傑在旁看的啧啧稱奇。
他走南闖北,當然知道災民難馴,稍有不慎,好事都要變成壞事,但眼下邱言一手面餅,一腳碎地,然後出口約法,竟真的讓饑民守序不亂。
“光是這份本事,起碼也能當個官,這邱言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日後成就定不簡單。”
不一會兒,一摞面餅就分食一空。
邱言拍了拍手,看着一名名捧着小塊面餅的饑民,雖然身上的因果之力松動不少,但心裏卻越發沉重,尤其是看到幾個瘦小的孩童身影後,更是皺起眉頭。
“就算沒有因果糾葛,也不能不管不顧。不過,現在面餅分完,我留下也沒用,還是從長計議,一步一步來。”
這樣想着,他招呼了一聲,便和燕永傑徑直離開。
兩人身後,衣衫褴褛饑民用畏懼和感激的目光盯着邱言的背影,跟着人群中有落地聲響,竟是幾個年歲較大的老人直接跪下磕頭了。
“沒想到,邱老弟還有副菩薩心腸。”路上,燕永傑不免感慨。
邱言搖搖頭道:“恰逢其會罷了,這樣的小恩小惠,其實于事無補,想要救助災民,遠遠不夠。”
“邱老弟言之有理,”燕永傑聽了,歎息一聲,發出感慨:“這年頭,處處都有亂象,你們這城裏饑民已經不少,等兩三日後,驿卒到了,怕是又要亂上一亂。”
“恩?燕兄這話什麽意思?”邱言聽了,不由問道。
“這裏地處邊疆,消息不通也是難免的。我這次從關中入蜀,一路快馬,比尋常驿卒要快,不過也就快個兩三日,明後兩天,這皇上駕崩的消息估計就要送到了。”
“什麽?皇上駕崩了?”邱言聽了,不由一驚。
這可不是什麽小消息,而是天大的消息,大瑞占據中土神州,奉天承運,是天地正統,大瑞的皇帝乃是天子,一身氣運連接天上天下,皇帝駕崩就是龍穴移位,龍脈翻身,要是碰上亂世或者盛世,天象、異相甚至會層出不窮。
燕永傑點頭道:“不錯,不日會有訃告發到各地官府,眼下關中也是隐現亂象,聽說是太子即位,提拔了那個有名黑面相公,坊間都說小皇帝這是要變法了,國要亂了,人心惶惶。”
“黑面相公?變法?”
邱言皺起眉來,他的前身局限蜀地,一心讀書,對天下大勢的了解并不清楚,但這黑面相公還是知道的。
相公,在這個世界可不單單是丈夫的意思,還是尊稱,一般有功名的讀書人,也能被成爲相公,但這個詞放在朝堂上,就非同小可了,指的是宰相、丞相。
這位黑面相公姓王,本是文壇宗師,後來入朝拜相,獨樹一幟,因人生的黑,又鐵面無私,連自家弟弟犯事都一樣斥貶,久而久之就有了黑面相公這個名頭。
不過,邱言皺眉,倒不是對黑面相公有什麽不滿,而是在思考這件事對自身的影響,他雖是一介書生,朝堂之事與他無關,但日後要走科舉,全了此身因果,就要對朝廷政策有一定的了解,這樣科舉之時才能趨利避害,有的放矢。
“皇帝死了其實沒什麽,大瑞政出兩府,治理國家、把持朝政終究是兩府,曆來這科舉議題都是風向标,彰顯的正是兩府主張,若是真要變法……”
告别了燕永傑後,邱言一路上沉思,又去客棧和劉懷等人打了聲招呼,就朝城北而去,穿街走巷,很快來到了一間破舊小院前。
這間院子的院門歪斜,門鎖落在地上,顯是被人砸落了。
邱言見了,心頭一動,擡手一推,那門便倒在一旁。
“居然遭賊了?這是哪家的賊,連這麽破舊的院子都不放過……不好!書!”
突然,他悚然一驚,想到一件事來,拔腿就往院子裏跑,徑直沖進了一間偏房。
這間房的房鎖也已被砸壞,擡手一推就開,見到裏面的情景,邱言當即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