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原本附身泥塑,成就抿元山神,神位品級就是七品,能凝聚香火,聚攏神力。
隻不過因爲抿元山較爲荒涼,山廟荒廢,根本就沒有多少香火給他收攏,隻能靠着入山獵人對山林野獸的恐懼,以及山間走禽對自然的敬畏,将這些念頭積蓄起來,化爲願力,但極其微薄,幾十年下來,不過凝聚了十枚神力星辰。
另一方面,正因爲受到這些制約,邱言不得不對神力進行深入研究,從而有效發揮。這讓他對七品神力運用有了一定造詣,雖不成章法,但單論操控和了解,未必比其他神靈差,甚至猶有過之。
加入城隍神司後,邱言的神力星辰過百,前所未有的充沛,但依舊被限制在七品神位上,但此刻,随着他坐上神司座椅,神品終于有了變化——
神力星辰繞着核心符篆内外幾層的旋轉着,宛如一片泛光漩渦。
星璇。
“七品之位,神力能操控有無,在法職法域範圍内,對現世進行一定程度的幹涉,而這六品神位……”
壁畫之内,乃是一片廣闊虛空,連通城隍陰司,神靈本尊懸浮其中,神軀上光影波動,淡淡的白光漸漸爲青光所取代。
突然,他擡起左手,那手中青芒一閃,冒出了一撮通紅火苗,跳動、扭曲,釋放出光和熱。
緊接着,他又擡起右手,手裏同樣閃爍青光,待光芒黯淡,顯露出來的,是一塊幹枯老硬的泥塊。
跟着,本尊身上的灰袍蕩漾起來,飄散出一縷一縷的煙氣。
“六品神位,神力便有了性質變化……”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我居于山廟中時,研究神力,就發現其中蘊含了法域變化,但一直未能勘破,難以運用,如今登了竈神之位,其實是被人冊封,不明所以神力本質,就能運用自如,将神力轉變成火和泥塊。”
他沉吟了一下,想起了土地和城隍曾提到過的“天生神靈”的特點。
“天生神靈能自行提升神位品階,那反過來看,不就說明了,這神道之路的晉升,并非是神祇自身掌握,而是受冊封控制?這樣一來……”
心裏“咯噔”一聲,邱言意識到,自己把握到了關鍵。
“神位法職、神力衍化,甚至連品級提升,都是被人賜予,若是哪天被收了回去,是不是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就似劉家父子一樣,在潘府做事,看似風光,但一個浪頭打過來,被潘家趕出門去,就落魄無依,陷入困境!”
想到這個可能,邱言縱是神靈,也感到脖後一冷,心生寒意。
“難道,這就是神道之路的本質?真相?所以天生神靈才顯得珍貴?”
邱言還在想着,忽然面色微變,收回了紛亂的思緒,轉身後視,一道泛光人影懸浮身後。
入目的是名穿着青衣長衫、留着一撮胡子的儒雅男子,是那日坐在城隍左首邊的神祇。
神神相見,不需要言語,隻要一個念頭、意念,就能知曉,邱言擡手行禮:“見過白文判。”
這儒雅男子,是遠甯城隍的首席幕僚,身居文判之職的神祇,姓白。
白文判還禮,然後道:“抿元文判客氣了,你我職位相同,今後便是同僚,不必見外。我這次來,不爲其他,是要和抿元文判劃分職責,省的日後麻煩,不知尊意如何?”說着,他擡眼看了邱言一眼,眼中并無情緒流露。
“哪需要這麽麻煩,小神初來乍到,哪裏會處置什麽事情,文判之職、之責還是由白文判你掌管,我呢,隻需安心掌控城中爐火,也好多聚攏些香火,實不相瞞,小神一直神力稀薄,可是窮怕了。”
聽了這話,白文判無表情面孔登時變化,露出一絲微笑:“言重了,這些事情都不難……”
既然邱言言語間沒有争權的意思,白文判就順勢放下架子,談話的氣氛也有了變化,二人又說了幾句,幾息後,白文判就要告辭,在臨走前,他留下一句——
“這兩日,會有鬼差入夢傳播尊下的名号,要不了多久,這廟宇祠堂就要建起來了。”
“有勞了……”
告别了白文判,神靈本尊便在城隍廟壁畫中沉寂下來。
在竈神的祠堂廟宇建立起來之前,他便暫居此處,不過,作爲城隍神司的一員,呆在隍廟中,接近香火信民,還是有不少好處的。
時間流逝,轉眼就過去了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裏,一件異事開始在百姓中傳播起來——
不少百姓,都在夢中遇了一個神祇。
這神祇據說是城隍文判,司掌的是生火做飯、一餐平安。
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神祇,并未讓人覺得突兀,恰恰相反,在證實了許多人都有類似的夢中經曆後,不少百姓對這個神祇的存在不再懷疑,其中的一些,在每日做飯前,還會适當的表現出對新神的尊重。
不過,盡管名氣和聲望迅速提升,但離祠堂的建立還早的很,預示和夢境,還不足以培養出信民,更不會有人願意付出金錢和汗水,去構築一個神祇的祠堂廟宇。
隻有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潛移默化,讓新神的概念深入人心,廟宇和祠堂才會順其自然的出現。這個過程将會十分漫長,或許要經曆幾代人的時間。
不過對于神祇來說,漫長的時間并不是問題,可能一次沉睡,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是幾十年後了。
隻是,神靈本尊可以不在乎時間的流逝,但書生分身卻不得不計算日子。
一橫一豎,寫完了最後一字,邱言的書生分身将手中的筆放下,站起身來,收拾了桌上的幾張紙,吹了幾口氣,将墨迹吹幹,折疊後收在懷裏,接着推門而出。
三天了。
離那晚的潘府激戰,已經過去三天,在這三天的時間裏,邱言每天都會凝神練字,經曆多次嘗試後,他漸漸把握到了以書法壯大生魂的訣竅。
隻是,畢竟是自己摸索,方法略爲粗糙,生魂在壯大的同時,會生出不少的雜質。
實際上,魂道修行,免不了會生出雜質,無論用哪種方法,都很難避免,但好的功法傳承,自有一套純淨魂質、剔除和剝離雜質的法門,循序漸進,生魂愈堅。
如邱言這樣,通過練字,讓心神沉浸在文章中,堅定心志,引動聖賢文章壯大自魂,其實可以看做一種自我催眠,免不了會把情緒帶進去,這就成了魂裏的雜質。
不過,和旁人相比,邱言有個巨大的優勢,那便是神靈本尊的存在——
每到晚上,夜深人靜,邱言就會通過生魂中央的黑洞,牽引神力過來,以神力梳理生魂,磨滅雜質,淨化靈魂,掃除後患。
白日練字壯魂,晚上以神力梳理、引導,三天的時間,邱言不僅鞏固了暴漲的魂力,更将急速壯大的生魂掌握,整個人的精氣神一天比一天好。
走出了房間,看到的是空蕩蕩的院落,劉懷和劉越一大早就出去了,家裏的女眷則守在潘蓉娘邊上,随時照應。
這三天來,劉家父子想試着找個活計,一直未能如願。
“得罪了潘家,在遠甯城中,怕是沒有哪家還敢雇傭舅父和表哥了。”
邱言對此心知肚明,但劉懷父子卻不願輕易放棄。
“也罷,且讓他們碰壁,等我将事情布置好,舅父他們也該死心了,正好一同離開這個是非地,今後才能安心讀書養魂,了結此身因果。”
他正想着,突然雙耳一動,嘴角勾起。
“總算是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院子大門被人粗暴撞開,幾個人魚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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