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工坊外,有幾隊兵馬來回巡視,見了邱言過來,登時就過來,行了軍禮。
邱言點頭後,就有人領着他走進去了,不過在經過工坊大門的時候,邱言還是拿出了令牌信物,又對了暗号,這才進去。
這些暗号都是半天一變,由地脈之法傳達,經過特殊的書籍,用特别的排列來産生,爲的就是杜絕冒充。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就算不動用非凡神通,單憑筋骨血肉的變化,就能一定程度上易容,自然不可不防,所以要做好幾層防護。
而實際上,這些口号也罷、令牌也罷,都隻是表面上的,爲的就是迷惑人,讓人以爲是利用這種方法來區别來人,從而想要冒充,就要從這方面入手,殊不知,這工坊本身,就是邱言爲了研究和推行機關術而建設,真正用來區分來人的,實際上正是隐藏在土地、建築各處的機關之物。
呼呼呼!
行走幾步之後,就有陣陣熱浪吹來,将邱言的衣袍都吹起來,那熱浪滾滾如白霧,源頭乃是邊上的一個木棚建築,看上去簡陋,宛如一個巨大倉庫,在着棚屋的周圍有着一個個細小縫隙,從間隔來看,就知乃是特意布置。
此時,正有一道道濃烈的白霧從裏面噴湧出來,伴随着陣陣熱浪。
看到這一幕,邱言點點頭,與身邊的人道:“風裘聯排,看樣子已經開始運用了。”
那人聽了,回應道:“有了陳家相助,确實事半功倍,原本這陳家在京城周圍就有幾處占地不小的工坊,裏面就搭建了大興的鼓風機關造物,經驗豐富。有了他們的指點,這風裘很快就建立起來了。”
“這就好。”邱言點了點頭,也沒有進入那棚屋,但隔着層層木闆,就聽到了裏面的陣陣敲擊聲,知道工匠正在借助火勢,捶打精鐵。
邱言又問:“陳家的人來了麽?”
那人答道:“已經來了,在侯爺您進來的時候,就讓人去通知他了,這會應該是快到了。”
仿佛是爲了印證他的話。這邊話音剛落,那邊就有腳步聲從前方傳來,邱言擡眼一看,入目的正是陳勻的面孔。
“侯爺,久違了。”見了邱言,陳勻成熟許多的面孔上,露出了喜意,抱拳行禮。
此人與邱言也算淵源不淺,當年邱言借助陳井之力。從廢棄的聖賢堂中進入士林,陳勻作爲陳家旁系,就負責在外守衛。
後來馭虛道之人來襲,這陳勻因此重傷。差點一蹶不振,但因爲後來邱言崛起,他與邱言的交情,就成了其人在陳家内安身立命的根本。順勢崛起,并且在陳家裏得到了話語權。
現在,這位當年的旁系弟子。氣度明顯不同,穿着大氅,神态沉凝,面上蓄須,有着一股威嚴,知識在面對邱言的時候,還是表現出應有的謙卑。
見了陳勻,邱言并不意外,兩人一前一後的在工坊中行走,問起陳家的相助,邱言便就緻謝,那陳勻則是連連推辭道:“國難當頭,我陳家豈能置身事外?”
随後又聊到了那支援過來的風裘、鼓風機關,陳勻就道:“我陳家在附近的幾個工坊,不乏以神通驅動的,隻是京城周圍,龍氣與城池意志鎮壓,那神通衰微,但到底還有殘留,是以往往事半功倍,但總歸還有局限,直到侯爺你上個月,将那機關關鍵的圖錄拿來,進行修正,方才徹底擺脫了對神通外力的依賴。”
言語間既有對陳家的自豪,亦有對邱言的推崇。
“原來是這樣,如此看來,接下來這工坊擴大,你陳家的相助是必不可少的。”邱言點點頭,兩人這時走到了這一片工坊建築的中央,這裏乃是一片空曠之地,但擺滿了各種器物,其中不乏精鐵所鑄,但零零碎碎的分散在各處,吸引了陳勻的注意力。
他注意到這些零散之物,小的也有手臂長短,而大的足足有一個屋子那麽大,看上去黑黝黝的,令人生出一種無形壓力。
正當陳勻猜測此物隐藏的玄奧時,邱言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等我離開京城,這工坊肯定要被一些人惦記,到時也會有人去拉攏陳家,但既然你今日答應了我,那就不能任憑陳家動搖。”
這話一說,登時就令陳勻一個激靈,将腦子裏的種種雜念盡數驅散。
“侯爺你要離京?”口中問着,這陳勻的腦子裏卻頓時轉起諸多念頭,思索着邱言透露這話的用意,以及爲何要離京,還有便是由此所造成的影響,林林總總,繁複複雜。
但最後,他的心念都集中到了,邱言對陳家的囑托之上,頓時冷汗淋淋。
“不錯,這兩年間,我坐鎮京城,梳理社稷陰陽,人心脈絡,已經初見奇效,隻不過有些事情,并非是被消除了,而是隐藏起來了,所以我這次離京,自是要激起不少風波,但正因如此,才有意義。”邱言說話的時候,看了陳勻一眼,後者面色陡變。
“原來是這樣。”陳勻點點頭,跟着壓低聲音,“不過,也不瞞侯爺,我如今雖在陳家有了些身份、地位,但陳家裏面,終究還有嫡系大派,他們的力量很大,不是我能對付的。”
“我知道你們這些大家族,喜歡多方下注,不會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邱言并未感到意外,“隻是,再怎麽分散擺放,終究還是逃不出整個部洲,這是放在什麽地方都沒有用的,這一點,你家老祖應該很清楚,所以不用擔心做不了主。”
這話說的并不算完全清楚,但陳勻卻不追問,隻是點頭應下,今時不同以往,就算邱言還是語氣平實,可陳勻卻不敢等閑視之,邱言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他都要反複品味,想要找到背後真意。
等說完了這些,邱言微微一笑,将越發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就聽他道:“陳井,最近可曾歸來?”
陳勻搖頭道:“沒有,他從士林歸來之後,仿佛有所感悟,遊學天下,許久沒有消息了。”
“哦?這倒是個有心人了,或許能有名傳後世的成就,”說着說着,邱言直視陳勻,有些告誡味道的道,“不過,陳兄你如今的心境,與當年也不相同了,凡物太多,雜念深重,于修行之道不利,長此以往,必然止步不前。”
陳勻聽了,歎了口氣,搖頭道:“當不得侯爺如此稱呼,至于這日後成就,終不能強求,我出身所限,走到如今已是因緣際會,若非侯爺貴氣相助,已然淪爲廢人,隻能在邊緣之地苟活,如今有了轉機,卻也越發身不由己,畢竟不是嫡系。”說着,又朝邱言行了一禮,語含苦澀。
“嫡系、出身,”邱言咀嚼着幾個詞,搖了搖頭,“這些東西,就算是千百年後,怕也無法真正改變,因爲人畢竟是人,不過你今日的地位、位格,同樣也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求的,這些事又有誰能說得清楚?”
這片工坊,是邱言下一步計劃的核心之地之一,如今将陳家拉攏進來,該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很快就離開此處,重回政事堂。
是夜,他在邱府見了自己的三名弟子。
那三名弟子從士林歸來,各有收獲,與邱言對答間,邱言便明顯察覺到,這三人對知行知道的領悟,各不相同。
“三移尚見,平鋪直叙,見了一件事,便觀察之,從裏面得到理,若是知道了某個道理,便會試着施行,從而加以印證,看似最爲平常,但也最是不容易,因爲沒有半點要走捷徑的意思,對身邊的萬事萬物,都有留意,耗費心力實大。”
“孫遜則善思,以思爲行之根基,或許一個念頭中,就推算出無數可行之事,但最終會挑選最爲精妙、有用的哪個。”
“至于武蒙,則是另外一個極端,将知行之道看做是練武、習武的功法,作用于自身,而又将自身當做驗證學說的工具,往往是做了什麽事情之後,平靜下來,再思索裏面的道理,學會了反思。”
一番交談,邱言隐隐從三人身上,看到了三條道路,那道路各有不同,有的漫長,有的曲折,有的奇詭,各有優缺,但他并沒有打算斬斷其中的哪一條道路,而是試着去幫助三名弟子完善。
士林之行,經曆諸多,尤其是最後的半年時間,三名弟子可以說是沐浴腥風血雨,心境大有變化,也生出諸多疑問,現在一一問出,邱言則是有問必答,他實有四身,貫通陰陽,明見古今,遍及星空,通宵虛實,這般見識轉化成學識道理,講三個弟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抽絲剝繭、深入淺出的解析,令他們都感大有裨益。
師徒問答的時間很短,但對後世的影響,卻十分重大,隻是三天之後,邱言便就上路了,身邊隻跟着孫遜與武蒙兩人,鄭雲和孟三移則留在京城,主持知行書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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