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蕊從未見過這樣的雷霆。
在她的印象中,他應當是嚣張的,有點玩世不恭的,看起來沒有半點認真,仿佛随時随地都在開玩笑。哪怕是當初兩人決定不再有關系的時候,他也是冷靜的,堅強的。
可如今的他,卻在自己的面前展現出了脆弱的一面。
容蕊承認,在那瞬間,她的确是心軟了,以至于沒能在第一時間掙脫他的手。
半晌,她堅定的掙脫掉他的手,用着冰冷而沒有半點轉圜餘地的語氣道,“我們之間本就不可能。你要讓我說多少次你才肯認清這個事實呢?”
對的,他們本來就不可能。
雷霆眼神逐漸變得黯淡,良久自我嘲弄的笑了,沒有再糾纏,“你說的對,我早該認清這個事實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都在等着,等着她回心轉意,等着她答應自己。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愚蠢有多自欺欺人。她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是自己讓她困擾了。
“對不起。”
容蕊沒說話,黑着一張臉下了車,不再看雷霆,自己徑直朝路邊走去,打車離開了。雷霆盯着她離去的方向盯了很久,等到回過神來之後他才給容晏打了個電話。
“老大,我覺得容蕊有些不對勁。”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盡量用着客觀的語氣道,“方才我在宗聽雁的醫院外邊遇到了她……”
說了好一會兒,雷霆這才挂斷了電話,開車回了駒家。
近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甚至于自己的堂哥駒雷臨落到紀箐歌的手上的事情他也是早就知曉。事實上,在她準備動手之前,她已經和他通過電話了。
這樣是最好的結果,他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相比于自己的親人在這場政治博弈裏丢掉性命,他甯可他們什麽都得不到。駒家現在已經成爲了衆人的眼中釘,他必須找個辦法把駒家從火堆裏拉出來。
他回來的消息并沒有告訴駒家的任何人,因此當泰亦雙見到他的時候被吓了一大跳,驚訝過後便是巨大的驚喜,她走上前,欣喜道,“雷霆,你是不是想通了?”
自己的兒子心裏還是有自己這個媽的,她就知道。
她本來是想說起容蕊的事情,但想到他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自己還是不要說那些掃興的話爲好,因此也不提之前發生的一切,趕緊道,“你累了吧?先回房間休息,我給你熬點湯補補身子。”
雷霆皺眉,阻止了她的動作,“不用了,我是來找爺爺的。”
泰亦雙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心塞塞的,很不是滋味,“兒子,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錯了,我不該逼你的,你就原諒我吧!”
這話讓雷霆愣住了,許久他搖頭,“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她是他的母親,他不會完全按着她的話來做,但也不會怪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自己好,隻是那種好讓自己無法接受而已。
泰亦雙還是有點不安,不知道他心裏是什麽想法,還想說點什麽,雷霆已經越過她徑直上了二樓。
駒丞正在自己的房間裏休息,見雷霆推門進來,自己掙紮着坐了起來,“臭小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前也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雷霆認了錯,走到他床前坐了下來,“爺爺,我回來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你是想說你四哥的事情嗎?”駒丞哪裏不知道他的心思,想也不想道,“我已經和你父親商量過了,就按着箐歌丫頭的話去做吧。”
想到方才電話裏容晏和自己說的話,雷霆也不驚訝,隻是點頭道,“這對我們駒家來說福大于禍,而且我已經和箐歌他們說好了,他們不會傷及到四哥的性命。”
他所能做的,就隻有這些了。
駒丞歎了口氣,想到駒雷臨犯下的那麽多錯,搖頭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沒有人會怪你的。等他回來,我會好好和他說的。”
不過想到駒雷臨那個性子,駒丞就忍不住頭痛。本以爲他是自己所有孫子裏最不讓自己擔心的人,誰能想到他會闖出這麽多禍事來。
說到駒雷臨,兩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想着駒家現在變成這番四分五裂的模樣,他們就完全開心不起來。
兩人說了很久的話,直到駒國安回來,兩人的對話才結束了。跟着自己的父親走出門,雷霆顯得心事重重。兩人進了書房,繼續說起了當今的境況。
“羽家對我們是勢在必行,若是不想出點對策,我們還不一定可以全身而退。”駒國安也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紀箐歌身上,“就算箐歌有心保我們,但她也不能保證其他人不會對我們下手。”
他不是什麽沒見過世面的普通人,他坐在國安部部長那個位置,什麽風浪沒有見過?誰能保證新的領導人上任之後不會對他們駒家下手?
雷霆理解他的擔憂,但他并不這麽認爲,“箐歌和老大說了會保我們駒家沒事就一定會沒事,難道你還信不過他們嗎?爸,四哥能落得今日的下場,不就是因爲他想要太多嗎?”
他們能平安的抽出身,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賺到了,若是再貪心的話,隻會重蹈覆轍。好不容易才争取來這麽一個機會,說什麽都不能毀掉了。
“我……”
駒國安有點臉紅,許久往後一靠,“是我想錯了。”
這麽久以來,他以爲自己是除了老爺子之外最清醒的那一個,不然的話怎麽會在知道雷臨落到紀箐歌手上的時候自己也能欣然接受呢,如今聽了雷霆的話,他才猛然醒悟,其實在某種程度上,他和雷臨并沒有什麽不同。
他們都是自诩身居高位,看得長遠,而且總是習慣用政客的眼光去看待一切事物。他之所以能那麽快的接受駒雷臨被人拘禁起來的事實,是因爲他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而且說不定自己還能趁着這個機會做點什麽。他内心是知道紀箐歌能讓駒家全身而退的,可他到底是舍不得之前的大權,忍不住的想要貪更多。
繼續作下去的話,駒家連退出去的機會都沒有了。
“是我想錯了。”他捂着自己的臉,似乎有點羞愧,“我本以爲你們關系很好,箐歌說不定會看在你們的關系上再退一步。我這樣的想法,與你四哥有什麽區别呢?”
雷霆沉默。
“算了,等到這些事情結束後,我帶着你母親出國散散步。”駒國安疲憊的揮揮手,“我們老了,是該頤養天年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你們年輕人去處理吧。”
他是該放手了。
“爸……”
看着他那疲憊的模樣,雷霆心裏說沒有觸動是假的。動了動嘴,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太多,隻是讓他和老爺子注意保重身子,然後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泰亦雙還在客廳裏等着,見到雷霆下樓,走過去拉着他道,“兒子,我已經讓人做好了飯,你吃過飯再走吧?”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
到底是自己的小兒子,哪裏能不讓她惦記呢?
雷霆微微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拒絕了,“我還有别的事要辦,不吃了。”
他連在家睡覺的打算都沒有。
泰亦雙還想說點什麽去挽留他,可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兩人之間的誤會已經夠深了,要是自己再說錯話,可能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好吧,等你有空了再回來吃飯。”泰亦雙忍住了内心的失落,勉強擠出一抹笑容,“這裏永遠都是你的家,你也永遠都是我的兒子。之前是我太自以爲是了,以後你做事就按着你自己的想法來做吧,我不會再幹涉了。”
似乎是怕他會再次誤會自己,泰亦雙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你感情的事,我不會再插手了,你願意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雷霆怔了半晌,然後嗯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别多想,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
說完,他急匆匆的就越過泰亦雙,徑直出了大門,連她在後面喊他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泰亦雙還是沒辦法放下心來,剛想追上去,在後面下樓的駒國安喊住了她,“他已經明白你的心了,你就别擔憂了。給他點時間消化,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自己的丈夫都這樣說了,泰亦雙隻能壓下了心中的憂慮。
上了車,雷霆又是在車裏發呆了老半天,這才驅車去了之前定好的酒店。
另外一邊,容蕊回到家裏,看到容晏和紀箐歌都在客廳裏等着她,腳步停了一下,旋即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你們不問我今天去了哪兒嗎?”
紀箐歌看看容晏,又看看容蕊,“你去哪裏是你的自由,我們不會幹涉。”
聞言,容蕊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今天我去見了宗聽雁,她沒有瘋。而且,我還在那裏見到了羽銳,他想讓我跟他合作,甚至還拿出聯姻這個條件來誘惑我。”
她本來就沒打算隐瞞。
她的确是對紀箐歌有意見,也隐約猜到容爍的失蹤和她有關系。但是羽銳忘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心從來沒有變過。
在她心中,隻有容晏才是她最親的親人,爲了他,她可以犧牲所有。更何況,容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也是他活該的,怨不得其他人。再者,哪怕她想要對紀箐歌下手,也會選擇自己動手!最關鍵的是,她不會做任何對容晏不利的事情。
他想挑撥自己對紀箐歌下手,未免想得太過美好了些。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容蕊了,不會成爲别人的槍手。
紀箐歌知道容蕊會和自己說這些的,所以也沒有多少意外的情緒,看了一眼容晏,站起來對着兩人道,“我去弄點吃的,你們聊吧。”
兩人之間幾乎從未敞開過心扉說話,如今倒是個難得的機會。
紀箐歌進了廚房之後,客廳裏隻剩下兩人。容蕊立即有些不自在起來,有點想起身走人的沖動,但是想到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機會,說什麽都不想放過。
她是真的很想成爲他妹妹的。
容晏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柔和的彎了彎唇,伸出手揉揉她的頭發,“别擔心,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處理就好。”
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溫柔,在他的手觸碰到她的頭頂的那瞬間,容蕊的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她忍了半天才忍住了想要落淚的沖動,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好。”
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情形,沒有想到真的會有實現的那一天!此刻的她真的太滿足了,哪怕下一刻是讓她去死,她也心甘情願。
吃過飯,容蕊又把在醫院裏發生的所有全都告訴了兩人,基本上沒有遺漏什麽細節。
“你們近期行事最好小心點。”容蕊憋了半天才說出讓她無比别扭的話,“羽銳已經是下定了決心要對付你們了,誰都不知道他還有沒有什麽怪招。”
以前的羽銳很惜命,所以他下手一般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然而現在的羽銳已經到了背水一戰的時候,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肯定會不則手段的,這樣的人對付起來最是棘手。
兩人都點了頭。
默默的吃完了飯,容蕊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想來想去還是有點不放心,掏出手機想聯系别人,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幾個朋友。
她性子古怪,也不屑和其他人打交道,以至于從小到大,她竟然沒有一個可以稱得上是真心的朋友。以前的她自然是不會在乎的,因爲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容晏身上,可現在……
沒有想到孤獨這兩個字會落到自己身上,容蕊自嘲一笑,剛想放下手機,目光卻落到了手機上的一個号碼。
如果是她的話……
她躺倒在床上,掙紮了半晌才試探性的發了條短信過去。沒有想到對方很快就回了信息,而且看起來心情還很不錯的樣子。
内心不受控制的湧上一股異樣的情緒,容蕊翻了個身子,斟酌許久,打了一段話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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