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倜四處張望,這是一個很大的山洞,所謂的大廳隻是依山修建了一下,洞底的上方岩石上有三個大字:閻王殿。
山石通體黑透,若不留意,或在遠處就看不見了。
這個洞也不知道還有别的出口沒有,熊倜隻看見前方有一個出口,剛才自己就是從那裏進來的。
洞牆也不平整,四周站着很多“人”,說是人又都戴着妖魔鬼怪的面具,眨眼望去,仿佛真的入了地獄。
熊倜來之前本想就是刀山火海也要闖一下,沒想到進來之後卻是這番景象。
熊倜奇怪地看着,隻有那個老者沒有面具。老者回頭看着熊倜說:“熊大人,這就是盧龍塞了。”
熊倜點點頭,仍然盯着這一隊人看,他們雖然都帶着面具,但是一個個都挺胸,動作都是一緻的,很明顯是一群經過訓練的人,不是一般的山賊。
熊倜心裏莫名地“咯噔”了一下,走近山洞裏面站着的一個個妖魔鬼怪,熊倜立即從心底感覺出這些人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一種久違的相識……
“他們是……”話到嘴邊,熊倜又把話咽了回去。他停頓了一會想了想又繼續說,“他們不會也是熊倜之前的兄弟吧!”
老者聽到這話,下意識用手抹了一下眼。
“你們?”熊倜雙手一抱,行了個禮大聲地,“熊倜不知道各位英雄好漢爲什麽請熊倜來到這,既然熊倜都來了,那就請各位以誠相待,脫下面具吧。”
妖魔鬼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摘下了面具……
“啊!”熊倜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恍如隔世一般,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一一想了起來。
熊倜看着老者,激動地說:“我想起來了,你是張大人軍中的那個探子。”
熊倜又看向前面不遠處一隊列兵,他想起了,沖過去一個個仔細地端詳着說:“你們是跟随我突襲努爾哈赤大帳的列兵。”
熊倜看着更多的人,看着曾經同在一起打過仗的将士,看着看着,熊倜也流淚了,熊倜激動地說:“出生入死還能在此相見,熊倜謝過大夥了。”
“熊大人……熊大人,我們都是參加過薩爾浒戰役的将士。”
有人說話了,可隻是說了一句話又不說了。
熊倜看看大家不解地問:“你們?你們全是遼東的将士,都參加過薩爾浒戰役?”
大夥點點頭,更多的人回答道:“熊大人,我們這些人都是當年參加過薩爾浒戰鬥的将士。”
“可……可你們怎麽會在這裏裝神弄鬼?”
熊倜不問還好,話是問了可沒人回答,将士們低下頭,有些人還低聲地哽咽着。
熊倜睜着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熊倜是個急性子,看着這情形傻眼了,他莫名地沖着大家喊:“你們這是怎麽了?你們說話啊?”
洞裏靜悄悄地,熊倜走到一隊人面前,看着問道:“你們是哪一路大軍?”
“熊大人,我們是當年薩爾浒戰役的東路軍,戰敗後我們失去了關聯,大多數人受了傷一路退到了這裏。”
熊倜聽得有人說着,這人說完熊倜又轉身另一隊人面前,熊倜還沒說話,這又有人說話了。
“唉!”說話的人看看剛才那隊人,歎息一聲,“你們東路軍還同努爾哈赤打了幾仗,我們南路軍才叫那個窩囊,連仗也沒打,聽得杜松、馬林兩軍戰敗就驚恐潰逃,自相踐踏……”
“啊?那你們幹嗎不以真面目示人,要……”
熊倜還沒說下去,就聽得他們說着:“熊大人,我們這些人有些是受傷退了下來,有些是逃兵……我們都感到打了敗仗無顔回家,我們就留在了盧龍塞。”
“是呀,太窩囊了,沒臉見人。”有人補充說着。
“那?那你們可以回到遼東,繼續作戰啊。”熊倜大聲地說着,“你們跟熊倜走,我們一起把清兵趕走,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熊倜不說還好,熊倜這一說更多的人在低嗚,正在熊倜郁悶的時候,有人突然大聲地說道:“熊大人,不是我們怕死,實在是那伏打得太窩囊,我們不想不能見了閻王爺還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熊倜還沒來得及說話,又有人說着:“熊大人,我們不想打仗了。大明的統帥實在是無能,我們去打仗也是白白送死。”
“你們不想報效朝廷,爲國出力……”熊倜又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你們當知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聽了熊倜的話,奪命判官搖搖頭,上前說道:“熊大人,如今的朝廷被一個閹人控制,那個小皇帝一天隻會刻木頭,他們不分青紅皂白。我們打了敗仗,回去肯定要被治罪。重投遼東打仗,統帥如上無能,還是要打敗仗,也是死路。如今要回家我們沒有顔面,我們真是報國無門,有家難歸啊!”
奪命判官說着,眼眶紅潤了。
催命閻王上前雙手的抱給熊倜行了個禮說:“熊大人,我姓李,我是李如柏部下的副官,李如柏自殺了……”
李如柏自殺這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這個事熊倜知道,聽得催命閻王提起此事,心裏也有些傷感。
熊倜一邊聽着一邊回頭看看,正好又看見大廳的岩石上三個大字:閻王殿。
看着眼前薩爾浒戰場上的将士,熊倜無言以對,這些都是國家的棟梁啊!
熊倜看看洞外的天空,不知道什麽時候,天上又下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風呼呼地從洞口灌入。再看看盧龍塞,除了眼前這個大廳依山而建,是個天然的大岩洞,四處房無一間,還有糧食、綿被……這些将士怎麽過冬啊?
“唉!”熊倜也長歎一聲,左手握着拳頭砸在右手上,“算來薩爾浒戰敗到如今也快三年了,這三年你們怎樣過的?你們……”
熊倜想起了老婆婆家兒子被殺,兒媳婦被霸占的事,神色突然變得很嚴肅地問:“你們打家劫舍,禍害老百姓……”
“熊大人,我們雖然占山爲王,可我們沒有打劫、偷盜、禍害老百姓。”
“那,剛才那個老婆婆上怎麽……”
“熊大人,小女子剛才有所冒犯,還請大人恕罪。”熊倜話還沒有說完,老婆婆轉了出來,給熊倜行了個女兒家的禮儀。
“你……”熊倜明白地看着老婆婆,隻見老婆婆的臉上皺紋更幹燥了。
“呵呵!”老婆婆伸手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精巧的面孔,“小女子盧姝,盧龍塞塞主之女,拜見熊大人。”
“這是怎麽一回事?熊倜愚笨,還請盧小姐告之。”熊倜還了個禮說道。
盧姝望着熊倜,突然面紅起來,女兒家羞澀地說了起來。
“早年,祖上在京城做些小生意,開個珠寶店。父親在宮中做個小官,都察院左佥都禦史,一家人過着平平安安的生活。”
“不想有一天家父突然從官中回家,抱着剛滿八歲的哥哥就跑。家父一邊跑一邊說着什麽,可是話還沒有說完,家中就闖進一個人……”
“八歲的哥哥?”熊倜聽到這心裏着實驚吓了一跳,他強作鎮靜地看着盧姝,這盧姝看上去不過十有七、八,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她還沒有出生吧,盧姝怎麽會知道?
熊倜艱難地問:“你那個時候多大?”
“嗯。”盧姝點點頭又說了起來,“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我是聽我娘說的呢。”
熊倜也點點頭,心裏突然想起了歐陽瑩,這個眼前的盧姝比歐陽瑩小不了多少,聽歐陽瑩說過全家也被害了,歐陽瑩一直沒有說清楚家中被害的原由,難道也是“八歲的哥哥”這個任務?
熊倜想到這心裏爲自己這個想法着實吓了一跳,難道歐陽瑩家遇害真是這個“殺盡天下八歲孩童”的任務?好在熊倜也是久經江湖了,心中雖然吓了一跳,還是不動聲色地聽盧姝繼續說着。
盧姝的父親抱着八歲的哥哥逃了出來,不想一路有人追殺,最後逃出了京城,殺手也追出了京城,盧姝的父親被追到城外一個懸崖邊。
打鬥中,殺手搶走了盧姝的哥哥,把其父親踢下了懸崖,正好被盧龍塞塞主路過救走。
後來,盧姝的父親潛回京城才知道孩子已經被殺死,連一家老小和傭人幾十口人也全被殺死了。
盧姝的父親孤身一人又回到了盧龍塞,從此改名姓盧,并同盧龍塞塞主的女兒成了親,生下了盧姝。
熊倜聽到這裏,心裏的驚訝可想而知,隻得暗自驚心,不敢流露出來,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那?盧小姐你家父呢?”
“父親爲給家人報仇,多次孤身犯險入京尋找線索,也沒查找出仇家。到是有一年,父親突然回家說有些明目了,那一年死了很多八的孩童以及家人也跟着遇難。”
盧姝說着眼睛紅了起來,哽咽地說道:“也就是這一次,家父再次進京查找仇人就一去再也沒有回來了。家母思念過度,在前幾年也離姝兒去了。家母離去之前才告訴盧姝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