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呼地吹進來,一股風吹進軍帳之中,“呼”一下,熊廷弼的衣角被吹起,他似乎沒有感覺,目不轉睛地看着作戰方案。
熊倜看到熊廷弼的臉色很僵化,他沒敢多說話,輕輕地走到帳篷的入口,想拉緊一些。可到了入口,熊倜看到秦良玉和衆将士朝軍帳走來,隻得停止拉帳篷,轉身站在入口一側。
衆官兵來到軍帳之中,人雖然多,軍帳卻靜得如同無人一般,大多也冰冷地站着,誰也沒有說話,都在等待,秦良玉緊挨着熊倜站在離熊廷弼較近的地方,也在等待着。
熊倜看看軍帳入口,帳篷外,霧越來越大,眼前迷茫着,熊倜把眼神調到帳篷中,正好從側面看到熊廷弼,熊廷弼身長很高大,比自己略高一些,估計有七尺,看上去很威武。頭似黑虎,臉若磨盤,生着一對銅鈴一般的大眼睛,濃黑的眉向上立起,要是在戰場上怒目呲牙大吼一聲,一定讓人心膽炸裂。
熊廷弼和衆将面對面地站着,他一個個看着進來的将士,看到衆将士都在等待着,他沉穩而冷靜地說:“身爲沙場戰将,我相信大家都早有爲國灑出一腔熱血,舍去這顆頭顱的準備。”
熊廷弼的這個開場讓衆将士更加感到寒冷,也更加的興奮,大家知道熊廷弼這說詞就是下了決心,要同後金大幹一場了,這确實是生死較量。
衆将士精神抖擻地站立着,有些已經在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即飛身上馬,沖向疆場。
熊廷弼繼續說着:“清軍入侵遼東以來,特别是撫順清河之戰,薩爾浒之戰,我軍死于戰場上精銳有戰鬥經驗的老兵不知道有多少,大家想過沒有,有多少将士的血是白白流淌的啊!”
熊廷弼的話讓秦良玉等沙場老将同熊廷弼一樣心情十分的沉重,都認真地聽着,衆将士早就想出兵,都在等着這一天的到來。不過,這一天真正的到來了,并不像大家想的那樣,出兵則另有其因,而這個原因衆将士心裏清醒地知道,也許這一去就回不來了。
“戰死沙場是将軍最好的歸宿!”
熊倜聽着熊廷弼在說着。
“廣甯雖然兵多将廣,可王大人急功近利,出戰心切,頻頻上書朝廷出兵攻打後金,朝廷已經多次催促山海關出兵。若廣甯失守,整個遼東的防線就被攻破。”
熊廷弼威武地站在衆人面前,嚴峻地說:“眼下更是一個考驗我軍将士忠心于大明的時刻到來。兵部連連催促我出兵,山海關另派人來防守。我本不願意放棄山海關,眼下朝廷和王化貞兩面催促,不如我就順勢出兵。因此我決定出兵進駐右屯,同守廣甯。”
“将軍,不可!”
“熊大人,不可!”
軍帳中許多大将聽得熊廷弼要親自出關,而出關是朝廷聽了王化貞的飛書上奏,都感到大明若沒有大将把守山海關,後金勢必會趁機進攻,紛紛提出自己的見解。
衆将士有一人站出來說:“大人,山海關猶如咽喉,誰來防守山海關?廣甯有什麽散失,山海關若保不住,整個大明都處于危險之中了。”
熊倜聽到有人指出山海關之重,不由擡頭望過去。
熊廷弼冷冷地說:“此事朝廷另有安排,兵部催促出兵已久,隻得聽朝廷出兵。”
衆将士雖有話,可也知多說沒用,轉而紛紛言誓,拼死保住遼東。
熊廷弼認真地聽着衆将士的話,緩和了一下又說:“要是所有的将士都爲國捐軀了,大明誰來守?”
熊廷弼長歎一口氣,衆将領感到熊廷弼與以往行事大相徑庭,都安靜了下來。
熊廷弼指着桌面上作戰布置圖繼續說着。
“我親帶所有的五千人馬住紮右屯。此舉之考慮是用重兵内護廣甯,外扼鎮武、闾陽。現劉渠以兩萬人駐守鎮武,祁秉忠以一萬人駐守闾陽。羅一貫以三千人守西平,這樣廣甯的外圍就形成了一道保護。”
熊廷弼看看衆将士,衆将士已經在等待着軍令了。熊廷弼大聲地說着:
“傳令兵聽令。”
“到!”一兵士從衆人中跨出一步,站着。
“敵人來時,跨出鎮武一步的,文武将吏都有殺無赦。敵人到達廣甯而鎮武、闾陽不出兵夾攻,敵人搶劫右屯饷道而三路兵馬不救援的,罪也相同。”
熊廷弼又作了一些具體的部署,衆将士得令紛紛下帳去了,隻留下熊倜和秦良玉還在帳中。
熊倜和秦良玉都看向熊廷弼,知道留下是有大用的了。
三人站在軍帳中,都沉默着。軍帳的入口,風呼呼地吹進來,熊倜站離入口最近,感到風夾帶着一些雨滴,吹到臉上如同刀割一樣疼。
熊廷弼久久沒有說話,熊倜感到他的内心此時猶如大海一樣波濤洶湧,難以平靜下來。
秦良玉也沒有說話,這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她經曆過這樣的場景太多了。她想多靜靜地呆一下,可她更知道此刻應該是出征了。
秦良玉走到熊廷弼的身邊輕輕地說:“熊大人,給我和熊倜下令吧。”
熊廷弼看着熊倜,樣子很凝重,他走上前用手重重地拍打了一下熊倜的肩膀,義正辭嚴地說:“熊倜,天降大任你可擔當得起?”
“熊倜誓死爲國效力,決不後退半步。”熊倜挺直胸脯說着。
熊廷弼笑了,熊倜從來沒有看到熊廷弼笑過,他這一笑意味着“壯士一去不複返”之意。
熊廷弼欣賞地看着熊倜,語重深長地說:“熊倜,你同秦将軍一起,帶領秦家軍近百人在前屯、甯遠一帶打遊擊,目的是阻止九道山莊對我山海關的偷襲。”
熊廷弼轉身對秦良玉緩緩地說着:“我這一出關,努爾哈赤必定得到消息,勢必會進攻廣甯。我隻能拼死護得廣甯,守住大明這一重中之重的要地,确保遼東還在我大明手中。”
秦良玉點點頭,英姿威嚴地站着說:“大人,良玉雖是女将,也可爲國效力,熱灑疆場。”
熊廷弼又繼續說:“但我這一走,九道山莊一定會趁機奪取我山海關。你們在我出兵以後,隻能佯攻九道山莊,意圖地牽挂九道山莊。一旦後金攻我廣甯,你們二人不要戀戰,一定要退回到山海關,死守山海關。這是我大明唯一的咽喉要道。”
“雖然你們手中隻有百人,可我山海關的防禦工事那是堅不可破的,加上山海關天險,大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熊倜,這就看你的了,任重道遠,你能行嗎?”
“熊大人,熊倜明白了。熊倜不能死,熊倜隻能守住山海關,讓山海關萬無一失。”熊倜大聲地說着。
“熊倜,秦良玉聽令!”熊廷弼退後一步,對着熊倜的秦良玉大聲地,“你兩人所帶百人,不準一人戰死,隻能确保山海關在我軍手中。”
“是!”熊倜和秦良玉同時大聲地回話。
熊廷弼看看秦良玉,又看看熊倜,好像如釋重負一般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又說:“熊倜,有秦将軍和你配合,我大可放心去也!”
熊廷弼這話不像是出兵右屯,更像是去赴死約一般。他沒在說話,揮了一下手,用眼睛看着熊倜和秦良玉退出軍帳。
氣候極其異常,秋天尚未離去,寒冷的冬天卻有些迫不及待地來了。
熊倜擡頭看看天空,感覺還帶有冰涼的雨絲。
花兒凋零了,草兒枯黃了。一陣風吹過,有些樹葉經受不了寒風的刺痛,從樹上飄落下來沉睡了。
熊倜和秦良玉帶着百騎人馬從山海關出征了,兩人一路沒有說話,一直到了前屯住紮下來。
天,黑了下來,熊倜和秦良玉帶領着七、八個人從軍營中出來。熊倜走在前面,辨認着進入九道山莊的路。
月,在天空慢慢地向西移動。
一行人悄悄地摸索着前行,一路上荒無人煙,他們摸到了九道山莊懸崖邊觀望着。
熊倜給秦良玉和那些人講解說:“九道山莊就此一條入莊之路,莊後是一片海域,有船也可靠近,不過,那片海礁陡峭零亂,隻有一條能過一人的小道,外面幾乎是不可能有人從上山,海域也有人把守。”
熊倜又指着九道山莊的入口說:“此入口一邊是懸崖,一邊是林立的山峰,也是一處險關。”
熊倜和秦良玉帶着人又向入口移動了一些,九道山莊的入口燈火照得如同白天一樣,熊倜可以看清守衛人的嘴臉了,他一眼就看到湯古代站在關卡處。
熊倜身上雖然有入關卡的紅牌,熊倜事後檢查過紅牌上有記号的編碼,熊倜要靠這紅牌進入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别的人也有危險。
秦良玉的看看懸崖搖搖頭說:“要從懸崖上去,動作過大會被守關的兵士發現,熊倜,看來隻有你一人進去了。”
熊倜知道,秦良玉和她手下的秦家軍在戰場上确實能以一當十,甚至是以一當百,可是,要攀登上九道山莊的懸崖沒有很好的輕功那就難能上去。
就是能上也要借助工具,他們作戰的時候是不怕動作過大弄出響聲的,在這可就不行了。
熊倜也準備了一條細繩,輕輕一抛甩在山崖的陡壁上。熊倜沿着細繩悄悄地飛了上去。秦良玉看到熊倜已經上了懸崖,帶着人找了個有利進退的地方等着。
熊倜翻上九道山莊,順着入莊的路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