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城樓上,秦良玉一如既往地站在城牆邊,英姿飒爽的身影中透出一種“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的英雄氣概。
熊倜走了,秦良玉看着青灰色的城牆蜿蜒地伸向遠方,猶如看見熊倜在硝煙中對敵撕殺。
秦良玉看着熊倜遠去的身影,她從身邊兵士的手中拿過一把弓箭,拉得滿滿的對着天空大叫一聲“啊!”
“嗖!”箭,沖天而去。
“駕!”熊倜出了山海關,快馬揚鞭,恨不得轉眼間就到廣甯。
來時心憂憂,去時心怯怯。
熊倜放馬跑了一陣,稍微放慢了行走的速度。出了山海關七十裏有前屯城,熊倜下了馬一邊走一邊看着。
熊倜站在城門前觀望,這也是一處要地,修築有工事,城牆高大,厚實,還有炮台。
熊倜穿城而過,沒有過多的停留,又匆匆向前趕路。再向前行一百三十裏到了甯遠城,這時,天色也有些暗淡下來,熊倜打算在這裏休息片刻。
熊倜沒有走小徑和山路,順着大路一直向前走,遠遠可見甯遠城牆也很高,堅固,大約有幾人高,要攻城還是不易。
熊倜進到城中,看到很多從河東逃亡來的老百姓,還有一些散兵。
熊倜一路打聽遼東的戰況,想從中得知潛龍的消息。
突然一個老兵用一把長槍當拐棍走到他面前就倒在地上,熊倜急忙上前扶了起來,問:“你怎麽了?”
老兵搖搖頭,擺擺手說:“不行了,腿受了傷,走不動了。”
熊倜連忙掏出吃的,遞給老兵,老兵吃了些食物好轉過來。熊倜轉身看見身後還有很多難民和散兵,隻得把口袋中裝的食物全拿出來分給衆人。
熊倜看着老兵問:“怎麽不打仗了,都撤退回來了?遼東還有我們的人嗎?”
“有!”老兵肯定地點點頭,“有一些鐵騎經常同清兵作戰,可惜我老了,又受了傷,不能像他們那樣爲國效力了。”
老兵又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熊倜關心地問:“老伯,天色已晚,還要出城?”
“唉!”老兵長歎一聲,“走一程是一程了,能夠回家看一眼多好啊!”
熊倜想起秦良玉說的那句話“将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這個老兵在遼東大概不止十年了。要是老兵不受傷,還不知道是否能回去呢?
熊倜看着老兵離去的身影,心裏更加的不安。
熊倜也沒在甯遠停歇,換了馬匹,買了些路上吃的又走出了城。
熊倜出了甯遠城繼續向前走着,由此向東是錦州城,松山、杏山、右屯城……沿路看見更多的難民和撤下來的老弱殘兵。
熊倜心裏也很亂,遼東一片混亂,形勢洶洶,人心惶惶。面對這樣的戰況,這仗怎麽打啊!
熊廷弼整頓軍紀,斬逃将,造戰車,治火器,挖溝濠,築城池,收到了一定的成效。然而這些是不能把清兵所占的地方搶回來的。
熊倜經過這些城池看到這些城池相對來說要小一些,城牆也沒甯遠和前屯的厚實,隻有一些遊擊。
熊倜一邊走一邊觀看着修築的工事,一邊想着王化貞和熊廷弼的矛盾。
熊廷弼不主動出擊,堅守防禦這一面确實做得很好,一路上所見可以證實這一點。熊廷弼來到遼東這以來,努爾哈赤也沒敢進兵。可見,防禦也有積極的作用。
可是,隻是防禦也不是辦法,遼東什麽時候才能收複啊!
王化貞大吵大鬧要打仗,也沒見到他真打過幾次仗,總是隻說不練,說空話大話,多次出兵,不戰自退,勞而無功。這樣長期下去也不是辦法。
熊倜繞過塔山、錦州來到右屯,這裏離廣甯已經不遠了。熊倜遠遠能見到修築的工事,有大約千人的守軍駐紮在這裏。
熊倜來到右屯,這隻是一個小城,沒有甯遠人多,給人的感覺到隻有荒涼。熊倜看看天色已晚,想在右屯休息了一夜。
熊倜走進軍營,将士都很懶散,沒有看到山海關那樣的士氣。
第二天黎明熊倜就起身向廣甯飛奔。
熊倜進了廣甯城,人也不多,城牆上隻有少數的兵士在看守。這個王化貞在做什麽啊?一不修築工事,二不練兵。
熊倜進了軍營,把馬交給一個兵士,很快找到王化貞。
“熊倜,熊大人,你不在山海關挖壕溝,怎麽回來了?”王化貞看到熊倜第一句話就這樣問。
熊倜知道王化貞心裏和熊廷弼過不去,心想我沒問你爲什麽不加強防禦,你到先将起我的軍來。
熊倜行了個禮說:“朝廷兵部有軍令,要進攻努爾哈赤占據的城池,打遼陽,奪海州,熊倜願爲先鋒,前來王大人之處報到,聽從王大人的高度。”
“啊!”王化貞嘲諷地看着熊倜,“熊經略出兵到哪兒了?還沒離開山海關家門口吧!”
熊倜一面的尴尬,不知道怎樣說。看着王化貞盯着自己的眼神虎視眈眈,想想說:“熊大人的軍事思想是要把沿海和廣甯等連成一片,步步爲營,把努爾哈赤從遼東打滾回去。這個和王大人的想法有些出入,熊倜想可是能将防禦和進攻相并行,步步爲營……”
“連成一片?我呸!這不是要守十年、八年都不想同清兵開戰。”王化貞沒等着熊倜說完,不屑地回敬着熊倜。
熊倜面子上有些過不去了說:“熊大人經營遼東三十六年了,對遼東的戰事自有獨到之處。隻是,大明眼下相對處于弱勢,隻好等待時機了。”
王化貞曆來愛說大話空話,他已經上了折子請戰,自認爲比熊廷弼厲害得多,朝廷已經批準他的奏章,更加得意了。
王化貞和熊廷弼相比嘴巴更勝更勝一籌,當着熊倜的面亂罵起熊廷弼來了。
“熊草包就不會打仗,經營三十六年遼東又如何,就沒打過一仗。老子已經得到情報,清兵因爲文龍收複了鎮江,就驅趕、搶劫周圍四衛屯民。屯民現在占據鐵山死守,殺傷了敵兵三四千人。我軍已經占了先手,隻是孤軍奮戰,敵人又把他們圍困得更緊了,我軍應該馬上前往援救。”
熊倜聽着也心急了起來,大聲地說:“王大人,熊倜願意帶兵前往。”
王化貞好像沒聽到熊倜請戰,又源源不斷地說着。
“努爾哈赤放棄遼陽不加守備,李永芳原本就是我遼東的将士,遼陽現在就是一座空城,河東失陷地區的将士日夜盼望遼軍開到。我自有妙計,可取遼陽。”
熊倜聽得瞠目結舌,弱弱地問了一句話:“王大人有什麽妙計?”
“哈哈!”王化貞大笑起來,“老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什麽?”熊倜一時沒聽明白,不知道王化貞是什麽意思。
“你個去了幾天山海關,怎麽也成了草包。熊倜,老子的意思是說讓人前去策反李永芳。在有了西部的虎墩兔、炒花都願意以兵助我。”
熊倜聽王化貞說得雲山霧海的,這那是打仗,這就是在拿将士的性命在開玩笑。
熊倜連連說:“王大人,此計雖然妙,可得謹慎啊。再有,蒙古可靠嗎?萬一他們不出兵,我們不能白等,我軍可以以防禦爲主,擇機出擊……”
王化貞大大咧咧地說:“這個我知道,不然老子怎樣帶兵打仗。熊倜,你放寬心好了,我已經打聽清楚,敵人駐守海州的兵力不過兩千人,河上隻遼地士兵三千人而已。如果派軍隊悄悄過去夜襲,勢在必克。南防的敵軍得知遼陽失守一定北歸,我軍憑借險要的地勢來打擊他們惰歸的軍隊,可以一舉殲滅。”
“機不可失,他熊草包就是怕死躲在山海關不出來,天天築什麽工事,挖什麽壕溝,白白坐失良機。努爾哈赤真打到山海關,他那工事管屁用。真沒見過打仗,還沒聽說過努爾哈赤打仗是金戈鐵馬,山海關就那麽一個小口,又不是一夫當關之險地。後金兵已經不是過去聽話的奴才,努爾哈赤眼下就是一頭狼,一隻殺紅眼的狼。”
“老子這就打過河去,他熊怕死在不出山海關,隻怕會被天下人笑死。我們一渡河,河東人必爲内應。就讓熊怕死躲在山海關聽老子的捷報。”
熊倜聽到王化貞大罵熊廷弼,就是想攔估計也攔不住,這人不聽調令,這遼東戰場事關系重大,要是沒有人敢說他的不好,隻怕早晚一定壞事。
熊倜隻得委婉地說着:“出兵,事關重大,還是上報朝廷,讓熊大人知道才好。”
“哼!”王化貞冷笑起來,
“他熊草包要是會打仗,我割下腦袋給他當尿壺踢。天天隻會挖壕溝,守着山海關一個關卡,他這就是怕死。”
熊倜在心裏想:王化貞之所以這樣大罵,确實進攻比防守難度要大的多,要謀劃進攻,沒有軍事方面的才能,知己知彼,那是會吃敗仗的。
戰場上是兩軍相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熊廷弼作爲遼東經略,從薩爾浒之戰以來,隻經略防守,不經略進攻。過去不說了,自從這一次重新啓用到現在,沒有拿出過具體的作戰計劃。
熊倜想到這些日子在山海關理出了一個步步爲營的作戰方案,也許也會付之東流,心裏不免對熊廷弼又有些抵觸情緒。
一方面熊廷弼說王化貞沿河布防減弱了兵力,可他又将十八萬人分布在清河、撫順、柴河、三岔兒、鎮江布防。隻讓将士防守,一點也沒有打算集中兵力,與努爾哈赤決戰。
修築工事等一系列防守消耗巨大,增加朝廷很大負擔,可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卻沒有打一個像樣的仗。難怪讓王化貞罵是熊草包、熊怕死了。
王化貞想連絡蒙古,熊廷弼想聯絡朝鮮,這些雖然也是對付努爾哈赤的辦法,可是不可能完全依靠。
熊倜想到這,試探地說着:“王大人,我們可以讓蒙古和朝鮮在努爾哈赤的後方進行襲擾,我明軍從正面進攻。你看看如何?”
王化貞說:“虎墩兔的四十萬部隊快來了,老子這就帶兵打過河去。”,熊倜在心裏想,這個王化貞大罵熊廷弼是熊怕死,他也不是什麽東西,這樣子是想靠着蒙古人,想不虞而收戰功。雖然不說蒙古軍隊是否能來,就是來了,不敢說能不戰而勝。看來我也不能等王化貞進兵了。
廣甯地方又有很多間諜,這真讓人擔憂。王化貞又一切相反,絕口不提防禦。還說我們一渡河,河東人必爲内應。河東就是我大明的了,那些防禦工事頂個屁用。
王化貞和熊廷弼說穿了都沒想好好打仗,熊倜暗暗決定離開廣甯,繼續向前走,最好到河東找潛龍。
“大丈夫爲國捐軀,死又何妨?”熊倜聽得王化貞還在滔滔不絕地大罵熊廷弼,不由大聲地打斷他的話,“王大人,熊倜請求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