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甯到山海關一路上并不好走,熊倜爲了早到山海關,一會兒走小路,一會兒走山路,一會兒又走大道,哪條路近走哪條。
熊倜翻過一座山頭,眼看快到山海關了,熊倜又從山路上了大道。
“駕!”熊倜看到了山海關城,不由快馬揚鞭。
山海關是明長城的東北關隘之一,有“天下第一關”之稱,與萬裏之外的嘉峪關遙相呼應,聞名天下。
山海關城是一座小城,整個城池與長城相連,以城爲關。遠遠可見高大的城牆。
登上山海關,北望可遙見角山長城的雄姿,南邊的大海也朦胧可見。山海關城牆上,一位威武的女将軍秦良玉站在城樓上,正在雄視四野,俯視山海關城全貌及關外的原野。
山海關城平面呈四方形,周長八裏一百三十七步四尺,寬五丈,深兩丈五尺的護城河圍繞其外。
城牆外部以青磚包砌,内填夯土。
山海關城有城門四個,東稱“鎮東門”,西稱“迎恩門”,南稱“望洋門”,北稱“威遠門”。
東門即爲“天下第一關”,門台上座有天下第一關城樓,樓分兩層,上覆灰瓦單檐歇山頂,樓上、下兩層,北、東、南三面開箭窗六十八個,平時關閉,用時開啓。西面屋檐的正中懸挂黑字白底巨幅匾額,上書“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字迹蒼勁、雄渾。
此時,熊倜已經來到城門,秦良玉已經從城樓上下來,正向城門邊走來。
山海關進進出出的老百姓很多,都是從遼東逃亡到關内的。這些人不在城門邊停留,匆匆地進關去了。
熊倜不是進關,走到了城門口,站在城門口看着。
秦良玉看到熊倜,走了過來,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攔下熊倜的去路,問道:“來者何人?”
熊倜定眼一看,這是一員女将。長槍在手,英姿飒爽。
“請問大人,熊大人,熊廷弼将軍在山海關嗎?”熊倜看到雖然是位女将,不過能站在城門口,天下第一關守關,那可就不一般了。
“啊!”秦良玉看着熊倜不像是逃進關的老百姓,果然開口就要找熊廷弼,看來确實有些來頭,“可有文書?”
熊倜想想還是從懷中掏出楊漣的書信遞了上去說:“我有朝廷楊大人的書信給熊将軍。”
秦良玉接過書信,讓一個士兵先送走了。轉身問:“你來過山海關城嗎?”
“來過幾次,都是匆匆而過,并沒有進城。”熊倜不知道怎麽了,見到秦良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是親人非親人。
從外表看,秦良玉比熊倜的母親要小一些,可又比熊倜的母親要威嚴得多。
“你從遼東來,那邊的情況如何?”秦良玉打聽着前方的戰事。
熊倜連忙說:“我正是爲此事而來。”
秦良玉又看看熊倜,聽到他是爲戰事而來,心裏也有些急。不由對熊倜說:“跟我走吧。”
熊倜乖乖地跟随着秦良玉來到山海關城中一處四合院,熊倜一眼就看見熊廷弼在前面的屋子裏面,正在看信。
熊倜跟随着秦良玉跨進院子,熊廷弼擡頭看看,熊倜他是認得的。熊倜走了進去行了個禮,說:“熊大人,熊倜拜見。”
熊廷弼用手指了下一旁的椅子,上上下下打量着熊倜,直看得熊倜心裏發慌。
秦良玉看着熊廷弼的眼神,又看看熊倜尴尬的樣子,長槍橫在熊倜的面前,眼睛看着熊廷弼問:“熊大人,這是個奸細?我這就拿下?”
“啊!”熊倜本來是站着的,雖然熊廷弼讓他坐,他還沒有坐,心裏急躁着呢。聽到秦良玉的話,熊倜一屁股坐了下去。
“楊大人這信寫有兩、三個月了,熊倜,你不會告訴我說你在路上走了這麽長的時間吧?”熊廷弼并沒有阻止秦良玉的動作,臉色比秦良玉還要威嚴。
秦良玉看到熊廷弼認識熊倜,更加奇怪了,手中的槍直接對準了熊倜。熊倜看着那意思是說:老實交待吧!
熊倜在心裏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熊廷弼怎麽越來越看我不順眼啊。熊倜看看秦良玉手中的長槍,在心裏發笑,看來還得找個機會領教一下這員女将的武功。
熊廷弼看到熊倜沒有回話,臉色更加不開地等待着。熊倜把身子坐正了些,也不理睬秦良玉手中的長槍對着自己的胸腔,說:“熊大人,我從遼東來。”
熊倜看看熊廷弼期待着自己說下文,就說出了自己對遼東戰事的看法。熊倜最後說:“熊大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熊倜願意爲先鋒,上前線打仗。”
“愚笨!”熊廷弼開口就送給熊倜兩個字。
“啊!”熊倜被罵得蒙頭蒙腦,我怎麽就愚笨了,我說得頭頭是道,你熊廷弼看我不順眼也就算了,幹嗎還貶低我。
歐陽瑩說我是大笨熊,難道我在熊廷弼的眼裏也是大笨熊?
熊廷弼可不管熊倜臉上是什麽表情,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說着:“王化貞貪功冒進,鼠目寸光,隻看到河東遼陽、沈陽,不顧整個遼東戰局。廣甯是重中之重,鎮守廣甯之兵那能輕易出動。廣甯一旦兵力空虛,無力抵擋努爾哈赤進攻,廣甯失陷,猶如諸葛亮失街亭。”
熊倜可不願意隻是挨罵,心想,我是從前線下來的,是你熊廷弼了解情況還是我了解情況。
熊倜大聲地反駁着說:“努爾哈赤攻下遼陽、沈陽不久,雖然遷都到遼陽,也隻是在遼陽城東另起了一座東京城,可見他的根并沒有紮穩。王大人守住了廣甯,眼下鎮江大捷,正當一鼓作氣追擊努爾哈赤,把努爾哈赤趕回建州,那還有失街亭之憂。”
熊廷弼脾氣暴躁,禀性剛直,喜歡罵人,熊倜這下真的算是領教了。熊廷弼看着熊倜,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繼續說着。
“萬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薩爾浒之戰,經略楊鎬指揮的十二萬大軍慘敗,明朝力量大衰,我軍在遼東失去優勢,不得不由進攻轉爲防禦。”
“我苦心經營至今,打造戰車,置辦火器,開挖戰濠,修築城牆,做禦敵守城的準備。現才有這守備大爲牢固的局面。”
熊廷弼恨恨地說:“王化貞沿河布局?這是貪天之功爲己有。薩爾浒戰後,老子早就召集軍隊十八萬人分布在雲陽、清河、撫順、柴河、三岔兒、鎮江等戰略要地,首尾呼應。小的戰事各自拒敵防守,大敵來時則互相接應、援助。又挑選精兵悍将組織遊擊,乘機出動,攻掠努爾哈赤的零散兵馬,擾亂他們的耕種和放牧,輪番出擊,使努爾哈赤疲于奔命,瞅準機會進兵剿敵。”
“就他王化貞會打仗,老子不會?笑話。老子在努爾哈赤的眼皮下打鼓奏樂進入撫順城,他王化貞敢嗎?”
熊倜雖然不服,不過,也不得不在心裏佩服。
薩爾浒戰禍以後,幾百裏地不見人影。熊廷弼剛到遼地時,命令佥事韓原善前往安撫沈陽,韓原善害怕,不肯去。接着派佥事閻鳴泰去,閻鳴泰走到虎皮驿,大哭而返。熊廷弼于是親往巡視,從虎皮驿抵達沈陽,又冒雪夜往撫順。
總兵賀世賢用距離敵人太近來阻撓他,熊廷弼說:“冰雪滿地,敵人想不到我會來的。”于是打鼓奏樂進入撫順城。
熊廷弼祭祀了那些爲國事死亡的将士,哭了一場。接着在奉集顯示了一番軍威,察看了當地的地理形勢,然後返回。一路上所到之處都招集流民,修整防守戰具,分派兵馬駐紮,因此當地軍民的心重新穩定下來了。
沒想,朝廷聽信流言,緻使熊廷弼離開遼東。可是,天啓元年(公元1621年)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遼東重鎮沈陽、遼東首府遼陽相繼失陷,袁應泰畏罪自殺,遼河以東全部淪爲後金所有。
朝廷裏大臣們又才想起了熊廷弼。
京城朝廷中給事中郭鞏盡力诋毀熊廷弼,并連及閣臣劉一燝。等到遼陽失守,河西軍民全都奔逃而去,自塔山到闾陽方圓二百餘裏,荒無人煙,京城爲之大爲震驚。劉一燝說:“假使廷弼在遼,想來不會弄成這樣。”
在禦史江秉謙上書追叙熊廷弼以前防守遼地的功勞,并且把排擠有功之臣說成郭鞏的罪過。明熹宗于是對過去彈劾熊廷弼的人加以治罪,又下達诏書從家裏起用熊廷弼,并且提拔王化貞爲巡撫。
這些事熊倜是知道的,熊倜連頭也不敢擡,真的隻有挨罵了。
“王化貞輕視大敵,好說大話,不聽調遣。他握着重兵,廣甯有十四萬軍隊,而山海關上卻沒有一兵一卒,我隻是有經略這麽個虛名而已。他目無朝廷,私下出兵。鎮江之捷,王化貞自以爲立了奇功,實則影響我整個遼東作戰計劃。”熊廷弼看到熊倜沒有說話了,脾氣緩和了一些,“我這要進京,你才從遼陽回來,可以同我一起回去面見皇上。”
熊倜繃緊着臉說:“我不去,既然廣甯重要,我回廣甯守城。”
“王化貞一意孤行,你對遼東戰事知之甚少,隻怕前去不僅不能勸解王化貞,反到起相反的作用。山海關是最後一道防線,我手上無重兵。你不如留在山海關,同秦将軍一起守關。也可學些軍事知識,爲國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