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明神宗給自己再大的難題,他都能笑對,再大的事情,再困難的事情,他都沒有這樣心亂過。
對他來說,事情隻要發生了就有解決的辦法,問題産生的根本就是爲了要被人解開。
可是,現在的他,感覺腦子像漿糊一樣稀裏糊塗的。整個人也是木的,裏面好像什麽都沒有。他無法靜心去處理這個事情。
他腦海中忽然閃出一個念頭,熊倜剛才那個先殺出去的想法似乎也不錯,至少能讓自己找個安靜的地方思考問題。不過,他自己也清楚,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更複雜,别人就會更有借口來處置自己。
自己就是死了也沒什麽,把熊倜、夏芸、歐陽瑩也牽扯進來真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逍遙子還不知道自己的情況,要是知道自己和熊倜、夏芸、歐陽瑩都被關進了大理寺?
潛龍想着擡起頭看了看,這裏是大理寺的牢房。方從哲是首輔大臣,自己是清白的,他相信方從哲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诶!我們的潛龍大俠,你能不能說句話啊?”熊倜在一旁看着潛龍這副萎靡不振,半天不吐一個字的樣子,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熊倜說完看着潛龍還是沒有說話的意思,把聲音稍微放大一點說:“沉默解決不了問題。你能不能先說句話,你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啊!”熊倜的話,打斷了潛龍的沉思,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應付了一聲。
“诶!你說句話啊。我師父還等着我們去救他呢。”熊倜自己被抓的話,不管跟他們耗費多少時日,被怎麽折磨,熊倜心中都無所謂。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不一樣。他手裏還握着逍遙子的性命,還有夏芸和歐陽瑩也被關了進來,他不能讓自己的女人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若不是給潛龍面子,以他的個性,管他三七二十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早帶着夏芸殺出去了。
他聽潛龍的,先把這口氣吞了下去。可是現在潛龍進來大半天了一個字不說,熊倜就坐不住了。
熊倜想:不知道師父怎麽樣了。
其實,他也知道,以逍遙子的武功,要殺出去,是誰也攔不住他的。可是,逍遙子卻偏偏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讓自己去找皇上。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自己都身在大理寺的牢中了。
那皇上……
熊倜一想到他,就感覺心塞,而且不是一般的心塞。好像,心裏堵了塊大石頭,心裏所有的空間都被這大石頭塞滿了,一點縫隙都沒有。
“诶!你說句話,你倒是說句話啊?”熊倜越來越着急。
“我相信方大人會來救我們的,他是首輔大臣,爲人處世一直剛正不阿。”潛龍冷冷地說。
熊倜聽着他這話,額頭上不由得直冒冷汗,大吃一驚說:“什麽?你居然把希望寄托在方從哲身上。你腦子是不是傻了?”
潛龍沒有說話,慢慢對擡起頭,冷冷地看着熊倜。
熊倜驚訝地說:“大哥,你能不能給我清醒清醒啊。你把希望寄托在方從哲身上,我們就隻有等死!”
“此話怎講?”潛龍依然冷冷地說着。
“你自己好好想想,李可灼把我們抓起來的時候,方從哲一句話都沒有說。你說請他查明事情的時候,他說的話狗屁不是。我不用想也知道他是什麽态度。”
熊倜曆來不喜歡這些大臣說話的口氣,他說着又有些激動地說:“李可灼是方從哲引薦的,他若是給我們求情,李可灼怎麽也的給他幾分面子。可是呢?”
熊倜這樣一說,潛龍恍然大悟,剛才他似乎忽略了這一點。“你早的時候爲什麽不說?”
“噗!”熊倜聽到這話,哭笑不得,感歎一聲,“我的潛龍大俠啊,自從認識你之後,做什麽事情,都是我聽你的,你什麽時候聽過我的啊。”
“那你爲什麽不提醒我一下?”潛龍反問道。
“我提醒你了啊,我說我們先殺出去,可是你不聽。”
“你說的是先殺出去。你沒有說方從哲和李可灼的問題。”潛龍聲音十分沉穩地說。
“我就是因爲想到這個問題,才說要殺出去。好去搬救兵。”熊倜一字一句地強調道。
“原來如此……”潛龍似乎有所感觸。他沉默了一會,“那現在該怎麽辦?”
熊倜一聽,有些無奈地看着潛龍,長長地舒了口氣,什麽時候,他也開始主持大局了?
“現在,進都進來了。那就隻有坐以待斃了。看看他們怎麽處置我們再說吧。不過,以目前的形勢看,我們十分被動。”
“皇上……”潛龍忽然想說點什麽。
“呵呵!”熊倜冷笑一聲,“皇上更不靠譜。如今隻能看老天爺了。”
熊倜有些無奈,所有的人如今都被關了起來,一個外援都沒有。
“希望皇上好了之後,能重新徹查此事。”潛龍又在心裏暗暗地許了個願望。
熊倜想着,抓住牢房的鐵柱子,看着夏芸說:“芸兒,你說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夏芸被問住了,她冰冷地說:“也許會有吧!不過,也許救我們的這個人,是你最不願意看到的。”
熊倜聽這她這話,忽然有種怪怪的感覺,他又重複了一遍說:“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會是誰呢?”
夏芸的腦海裏忽然閃現一個人,現在這個事情,也隻有他能救自己了。不過,他還會來救自己嗎?夏芸不敢想下去,又在心中暗暗地說:也許不會吧。
夏芸想到着,忽然又歎息一聲,還是那冰冷的樣子,淡淡地說:“也許誰都不會來救我們。”
說到着,大家忽然都沉默了。
熊倜忽然又有了不好的感覺,那種自己的命運被别人拽在手裏的感覺,任人宰割的感覺。
夕陽西下,火燒雲染紅了天際,時不時飛過一隻小鳥。
明光宗服用了李可灼送來的紅丸之後,睡了一個甜甜美美的覺,他從來沒有感覺這樣舒服過。
睡醒之後,他伸了伸懶腰,透過窗,看着天空,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輕松。
“替朕更衣。”
方從哲不敢遠走,一直守在那,他急忙過去詢問道:“皇上這是要去哪?”
“朕服用了李愛卿的藥之後,覺得恢複得差不多了,連續躺了那麽多日,朕要出去走走。”明光宗一邊更衣,一邊說。
方從哲一聽,心裏不由得驚了一下,想:這藥居然如此微妙?他給明光宗行了個禮,上前說:“皇上,您大病初愈,此時天色已晚,還是明日再去吧。”
明光宗絲毫不理方從哲,他穿好衣服,就走出乾清宮,站在乾清宮的院子裏,看着天空。
方從哲急忙命令太監,說:“快給皇上拿見披風去。”
說完自己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明光宗看着天邊被染紅的天空,心裏有種痛快的感覺,那飄浮在天空中的白雲軟軟的,剛才在夢中,他似乎就躺在雲上,跟小鳥嬉戲。
他想着想着,心裏不由得有想起李可灼送來的紅丸,若不是這紅丸他也不會好的這樣快,也不會有這樣放松的快感,他又催促道:“李大人去取藥怎麽還沒有回來,派人去看看?”
方從哲,急忙回應道:“嗯,李大人在,在路上了。”
“噢?”明光宗有些不太相信,疑惑地看着方從哲,“走到哪了?趕緊派人去接。”
“皇上……”方從哲還想說點什麽。
“方大人還愣在這幹什麽。還不快去。朕想在這一個人待會,方大人還是趕緊去給朕辦事吧。”明光宗堅定地命令道。
方從哲遲疑了一下,行了個告退之禮說:“微臣這就去。”
這藥到底是好是壞,方從哲一點底都沒有。明光宗此時又催促着要服用這藥。這事情又不是什麽小事情,他急忙退出來,往魏忠賢的那趕去。
他剛退出乾清宮的外院子,就看到魏忠賢朝乾清宮走來。
他急忙上去抓住魏忠賢的手,忙亂地說:“你可總算來了。你有沒有聽說今天的事情?”
“我已經聽說了。不急!不急!”
“皇上又要服用仙藥,這可怎麽辦?”方從哲又着急地說。
“皇上要服用就給他好了。”魏忠賢說着,從懷中又掏出一枚紅丸。
方從哲疑惑了一下,詢問道:“這藥從哪來的,李可灼呢?”
“呵呵!”魏忠賢冷笑了一聲,“方大人真是健忘,李大人那藥還是我給他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李可灼不來,我怕皇上不相信。”方從哲疑惑地看着魏忠賢。
“這就要看方大人的口才了。”魏忠賢說着把藥遞給了方從哲。
方從哲看着手中的紅丸,的确,剛才進貢的那顆紅丸,也是從魏忠賢手上得來的。
他遲疑了一下說:“魏大人,剛才李大人進貢那顆紅丸之後,說這顆紅丸要三日之後才能服用。現在獻給皇上,皇上若是有什麽閃失……”
“诶!”魏忠賢馬上變得嚴肅起來,“方大人,這是在說什麽話!皇上是真龍天子,怎麽會有什麽事。你獻給皇上服用就是了。你若是不給皇上,皇上氣壞了身子,方大人又怎麽能擔當的起呢?”
魏忠賢把藥遞給方從哲學之後,又裝着太監那樣陰陽怪氣的聲音說:“皇上的病剛好,方大人,就不要給皇上添堵了。”
魏忠賢說着,把方從哲的四個指頭往回壓,雙手又緊緊握了他的手,奸笑了笑,說:“藥在方大人手中,送不送就是方大人的事了。”
他說完,轉身離去。
方從哲看着魏忠賢離去的身影,緩緩打開手,看着在手中的紅丸,心裏忐忑不安,說不出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