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把熊倜帶到郊外,燒了一堆大火。他小心地爲熊倜清理完傷口之後,就讓熊倜躺在草叢中休息。
許久之後……
“葉大哥!”昏昏沉沉的熊倜,忽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倜兒,你醒了,傷勢如何?”逍遙子一邊擺弄着火堆,一邊詢問熊倜。
“啊!”熊倜輕輕地叫了一聲,他這才反映過來了。剛才起來得太快,身上的傷口正在暗暗作痛,但是這點痛與他心裏的痛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
“師父……”熊倜想說點什麽,可是欲言又止。
逍遙子扭頭看着熊倜說:“早點休息吧,我們明天就回京。”逍遙子也想說什麽,他忽然發現自己也不會說話了。
熊倜又躺下去,看着天空中閃閃的繁星,若有所思地說:“師父,你說,我們能把遼東收回來嗎?”
逍遙子深深地吸了口氣,說:“你傷勢才好,不要想太多。我聽說朝廷已經啓用熊廷弼爲大理寺丞兼河南道監察禦史,到遼東慰問。”
對于這個問題他早就在思考了。他心裏比熊倜還着急。
他之所以要回京師的真實原因并沒有告訴熊倜。
逍遙子得到明神宗的密召:明神宗聽說遼東戰事危機,急忙把他招回去。明神宗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他希望逍遙子回去,保太子登基。
“你怎麽知道?”熊倜又看向逍遙子。
“你問題真多。”逍遙子說着側身過去休息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讓熊倜涉及太多的江湖,更不想讓熊倜觸碰到宮中的一切。
熊倜在心中歎了口氣,想:不知道這個熊廷弼會不會是另一個楊鎬。
他是皇宮推選的人,當時皇後就說過楊鎬不行,是一個隻會紙上談兵的馬谡。當時皇後既然推選熊廷弼,隻是皇上礙于皇後的勢力太大才沒有用。看樣子現在是不得不用了。
突然熊倜翻身過來看着逍遙子,又想到:師父怎麽事事都知道啊!師父又有多少事沒讓自己知道呢?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熊倜就聽到逍遙子在準備行動的事項了。熊倜因爲有傷勢,逍遙子弄來一輛馬車,讓熊倜躺在馬車上,自己坐在車前面,當起了馬車夫。
“師父,我們幹嗎不多休息兩天再趕路啊?”
逍遙子沒有搭理熊倜的話頭說:“受傷了,好好休息,少說話。”
逍遙子一路上快馬加鞭,熊倜想問爲什麽那麽急忙回京。可是,熊倜不敢問,其實他也知道,就算問了逍遙子也不說。
快到京城,熊倜的傷勢基本好了。逍遙子棄掉馬車,帶着熊倜騎着馬來進了城。
“師父,我們去哪啊?”熊倜跟逍遙子後面,一路上想問的話實在是太多。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
逍遙子還是不說話。
熊倜本來也不想多問,隻是看到這個方向是去皇宮的方向就不得不問了。
逍遙子二話不說就帶着熊倜往皇宮的方向奔去。
兩人快要到宮門口的時候,熊倜指着不遠處的城牆說:“師父,你要從哪邊的城牆翻過去,我隻有一塊進宮的腰牌。”
逍遙子扭頭看了看熊倜指的那個地方,雜草叢生,樹蔭茂密,确實是翻進皇宮的好地方。他笑笑,又看了看守宮門的那幾個侍衛說:“走吧,你師父我能進去。”
說完,逍遙子就騎着馬向宮門而去,到宮門的時候,逍遙子掏出一塊金牌。守門的人一看到金牌,立即跟逍遙子下跪。
熊倜愣住了,他自己進去的時候,這些侍衛都沒有跟自己下跪。
他的好奇心又被這塊金牌勾起來了,他忽然感覺逍遙子進宮比自己還快,驚歎道:“師父,這金牌哪來的。”
“這個你不用知道。”逍遙子依然淡淡地說。
“師父,是不是潛龍給你的。師父,我覺得潛龍很神秘,沒有想到,你比潛龍還神秘。”
逍遙子突然停下來,瞅着熊倜。
熊倜以爲逍遙子會告訴自己原因,誰知道他等來的卻還是那句:“你問題真多”。
逍遙子說完就徑直往皇上的乾清宮走去。
明神宗聽說逍遙子來了,居然片刻不停留,直接把逍遙子召進去,說了許久的話。
熊倜隻有在外面等着。他不知道皇上跟師父說了什麽,對于師父今天的舉動,熊倜實在難以想明白。
他等了一會,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将軍模樣的人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那人氣宇軒昂,濃濃的眉毛,讓他看起來很有大将的風範。“公公,麻煩您回禀一下,我有要事啓奏皇上。”
“熊大人,皇上正在回見重要的客人。您能否……”守門太監似乎用一種哀求的語氣在求着這位熊大人。
熊倜從來沒有看到這些太監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下這個人,他到底是誰啊。
“什麽客人那麽重要,會比遼東戰事更爲緊急?”熊大人怒視太監。
熊倜皺了一下眉頭,此人若是在戰場殺敵,絕不會像楊鎬和馬林那樣畏畏縮縮。他給熊大人行了個禮說:“在下熊倜,敢問這位大人,有什麽着急的事情要見皇上。”
此人正是遼東巡按熊廷弼。
他知道熊倜是鄭貴妃的人,他自己是皇後的人。皇後和鄭貴妃曆來是死對頭。這次遼東連連打敗仗,就是因爲鄭貴妃這個狐狸精魅惑皇上,所以才派楊鎬去。不然也不會喪失那麽多将士。
他心中本來就有氣,看到鄭貴妃的人,心裏就更不爽。
熊廷弼看了熊倜一眼說:“你就是熊倜。我聽過你的英勇。不過,不及我三分!”
“你!”熊倜有些激動,他剛想說什麽。就聽到屋子裏傳來一個聲音說:“外面吵什麽?都進來吧。”
太監給他們兩人紛紛行了個禮說:“兩位熊大人,皇上有請。”
熊廷弼瞪了一眼熊倜,熊倜也反瞪了一眼他。
“熊倜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熊倜給皇上行了個禮說。
“熊廷弼,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熊倜眼角的餘光瞅了他一眼,心想:怪不得那麽氣勢逼人。搞半天他就是熊廷弼。
“熊大人,有何事要奏?”明神宗看着熊廷弼說。
熊廷弼又給皇上行了個禮說:“啓禀皇上,皇上派微臣去遼東,可是還沒有出京師,微臣就聽說開原失守。微臣有幾點建議,想請皇上定奪。”
“愛卿速速道來。”明神宗一聽大喜,他剛才就在詢問逍遙子遼東的事情,兩人正在商讨中。現在熊廷弼有想法,不如先聽聽。
“是。”
熊廷弼說出自己對遼東戰事的看法。
遼左,京師肩背;河東,遼鎮腹心;開原又是河東根本。
如果想保住遼東,則開原必不可棄。
努爾哈赤沒有攻破開原時,北關、朝鮮夾擊,努爾哈赤就腹背受敵。
如今努爾哈赤已破開原,北關不敢不服,如果他再遣一介使,朝鮮不敢不從。
這樣努爾哈赤就加強了自己的力量,而朝廷就失去了兩個盟友。
既然現在無腹背憂,那就必須聯合東西之勢一起進攻。
那又怎樣才能守住遼東呢?
那就隻有速遣将士,備刍糧,修器械。
熊廷弼說到這又給明神宗行了一個大禮,堅定地說:“不過有幾點必須謹記,不然……”
明神宗急忙說:“愛卿請起,有什麽話隻管說來。”
熊廷弼站起來,很堅定地說:“毋窘臣用,毋緩臣期,毋中格以沮臣氣,毋旁撓以掣臣肘,毋獨遺臣以艱危,以緻誤臣、誤遼,兼誤國也。”
“朕準了。不僅如此,朕還賜你尚方寶劍,和禦賜金牌。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可自行做主。不過……”
明神宗說着走過去握住熊廷弼的手說:“你一定要幫朕收複遼東。”
“微臣遵旨。”熊廷弼又給明神宗行了個禮。
熊倜看到熊廷弼要退下,急忙說:“熊大人,慢着。”
他說完單膝跪地,祈求明神宗說:“皇上,微臣有一事相求。”
“你有何事?”
熊倜又給明神宗行了個禮說:“微臣請求跟熊大人一起去遼東。”
“噢?你不是剛從遼東回來,怎麽又去?”明神宗疑惑道。
“啓禀皇上,微臣親眼看到遼東土地失守,無能爲力,心中實在不忍。請皇上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和熊将軍一起收複遼東。”
“朕倒是沒什麽問題,隻是熊廷弼熊将軍,是否同意啊?”明神宗說着看向熊廷弼。他本來也想找個人去幫自己監視熊廷弼,正愁無人可用,熊倜就毛遂自薦了。
熊廷弼知道明神宗這是話中有話,他想讓熊倜跟自己去,問這話隻是礙于自己的面子。
可是,熊廷弼卻不這樣認爲,但又不好直接駁回明神宗的面子。他曆聲問道:“你會打仗嗎?你去了有何用?”
熊倜謙虛地說:“論起打仗微臣跟熊将軍比起來,确實是大巫見小巫。可是,微臣有一股殺敵的勇氣和決心。”
“哈哈!”熊廷弼大笑一聲,“是條漢子。那我考考你。”
熊廷弼遲疑了一下說:“你既然剛從遼東回來,那你分析一下這次薩爾浒戰役,開原,鐵嶺紛紛失守是什麽原因。”
熊倜毫不猶豫地說:“開原本來是不會失守的,但是因爲有奸細做内衣。鐵嶺失守的原因也是如此。至于這兩個奸細,我已經殺了。至于薩爾浒确實是因爲用兵不當造成的。”
“噢?”明神宗聽到熊倜這話,忽然對他另眼相看,激動地說,“此話怎講?”
“薩爾浒戰役,楊鎬……”熊倜一邊看着周圍的人,一邊說出自己的薩爾浒戰役失敗原因的看法。
他認爲薩爾浒戰役失敗的原因有幾個:
從客官上說,首先,楊鎬就不應該放什麽假消息,大軍一出發,不用他說,努爾哈赤就會知道。
再者,楊鎬兵分四路,準備包圍努爾哈赤的都城赫圖阿拉。這個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好計謀。但是實際上行動起來,卻有很多困難。
當時,正是冬末春初,大雪紛飛,地面泥濘難行。大軍跋山涉水,将士容易疲憊,就算到了,努爾哈赤也是以逸待勞,我軍戰敗的可能性依然很大。
再者,四路大軍分散兵力,努爾哈赤正好可以一處處的,慢慢攻擊。
沒有達到預想的,四路大軍同時攻擊的效果。這樣做,可行性不高。
從主觀上來說:這場仗之所以打敗是将領不會用兵的緣故。
主将楊鎬不會用兵,卻擅于搞窩裏鬥。熊倜初次出戰努爾哈赤的時候,楊鎬不救援,這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在薩爾浒戰役的時候,楊鎬派劉铤孤軍深入,劉铤本來是不會戰敗的,可是一直沒有援軍,導緻劉铤全軍覆沒。
杜松勇猛,卻好大喜功,不應該渡河,卻渡河。熊倜把當時打聽到杜松爲何戰敗的情況又說了一遍。
馬林消極怠戰,聽到西路杜松軍全軍覆沒,居然逃走。這真是奇恥大辱。
李如柏本是李成梁之子,卻絲毫沒有他父親的氣勢。聽到前三路大軍失敗之後,居然不出兵。
其實,總的來說,人心不齊,就算戰略、計謀再好也會戰敗。
熊倜說到這歎了口氣,臉上略帶憂傷地說:“薩爾浒戰役失敗,弊在人不同心。如果将軍如将士同心,将軍和将士都奮勇殺敵。哪怕人很少,也有取勝的把握。”
“啪啪啪!”熊廷弼拍手稱贊,“好,說得好。”
他又很認真地看着熊倜說:“小子,你怕死嗎?”
熊倜“嘩”一下把自己的衣服撕開,露出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我不怕死!這些就是我不怕死的證據。”
“好!我帶你去遼東。”熊延弼堅定地說。